玲姐的娘家在城东“下岸子”的留阜村,二十几里路四毛几十分钟就开到了。
在玲姐的指点下,四毛将车很快开到了玲姐娘家门口。
停好车,他故意按了下喇叭。因为他知道玲姐这个家里的老大不受待见,他是为玲姐能受到迎接。
玲姐脸又一红,轻拍了一下四毛的胳膊:“干啥呢,惹人眼哩?”
果然有效,片刻的工夫见玲姐她爸出来了,半张着嘴微弯腰疑惑地向车里张望呢,看不真手还搭了个凉蓬;紧接着玲姐她妈也碎步紧赶出来了——她正在屋里嘴里碎叨叨“这三个x女子,咋还不来呢”,并安慰儿子不要着急;其实心里也知道三个女子都路远,特别是大女子,不过是心急平常骂叨惯了。听得外面有小汽车的声音似停到门口,疑惑;待听得喇叭响才知是真,忙随娃他爸赶了出来。
黑漆漆的小卧车在晨光下闪着亮,几个邻家也朝这边张望。
玲姐领着燕子下车后脸就红了,她叫了“爸、妈”,向他们介绍道:“这就是额给你们提过的,在城里认得干兄弟四毛。”
四毛也热情地叫:“叔,姨!”
玲姐爸妈是听过女儿提过她认得这个干兄弟,只知道是在哪个厂里做临时工(玲姐特意瞒的),没想到是个个子高高撇脱的小伙子,竟开个这么闪亮气派的小卧车,忙满脸堆了笑向四毛点头;四毛到后备箱取礼物,他俩也忙跟过来,接过不停请四毛和大女儿快回屋坐。
玲姐爸说:“四毛是吧?听晓玲提过你好多回了,今儿个才头一次见面——”
其实玲姐只提过两回,并且她父母也未留心听、也未象意。要论起来并不是头一次见面——在玲姐嫁给郭红卫时,蓬布下的酒席中见过一面的,四毛对玲姐父母留有印象;而玲姐父母那时还未听女儿提过四毛,根本就未注意到酒席上的一个少年。
玲姐娘家的房是一层的,却是楼板水泥的样式;农村管这种形式叫“中不溜”——即不象有些人还住着破旧的平房,也不象有的人已盖起了两到三层的小洋楼;而是先盖一层,等以后宽裕了再往上加。玲姐娘家条件本身并不太好,也是为了儿子结婚才盖起了这“中不溜”,还让三个女儿“赞助”些、又借了一些钱。这也是玲姐结婚后更不受娘家待见的原因——她本是家里老大,从小帮家里干农活、带妹妹弟弟,出得力最大,但家里人都是疼小的、爱男娃、喜欢嘴会哄人的;这几样玲姐一样未沾,虽然出得力最多,但被认为是天经地义的;父母是另几个儿女里各有喜欢,唯忘了她。结婚前玲姐在县城饭馆上班,每月有一半多工资是上交家里的;找了个县北门的女婿,还开着门市部,认为是两个女婿中条件最好的,(当时三女儿还未嫁,从违反农村先大后小的规矩,先给二女儿找了合适的人家,就知道对玲姐多不重视)谁知一文钱的光没沾上,结婚后玲姐的工资也没娘家的份儿了;加上郭红卫根本就瞧不起玲姐的娘家,平常就不来走动,所以玲姐娘家人就更不待见她了,甚至是生气了;大女儿受女婿欺负的事情他们也听说了一点,却非但不关心,还认为他们两口子“闹别扭”是老天报应,活该!这一点四毛就想不通了——你说郭红卫有什么不好你说是天报应、活该还情有可原;咋明明是女儿受欺负就成了他们两口子的事儿了?活该了?他只知道有弟兄们不睦大欺小的事情,自已就是活生生的例子;父母在儿女身上都是只讲付出不讲回报的,象这样冷心的父母确实还很少见。
迎得进去,陪四毛说着话,知他是局长的小车司机,也是高看一眼的;连大女儿也沾了光,难得的坐在小板凳上得了她妈倒得一杯茶。
但玲姐已习惯了,喝了两口热茶,不待吩咐,就起身到灶房忙去了。
玲姐她弟也过来,给四毛敬了一根烟;玲姐她弟白白瘦瘦,甚看不出来是个农村青年。他对四毛说话客气,四毛与他也客客气气,但心里是瞧不起他的——一个人,自己亲姐遭那么大罪,能漠不关心地不管不问,这个人的人品怎样也就可想而知。
过一会儿,二女儿、三女儿两家都来了,一家骑得是自行车,另一家开得是三摩。
玲姐她弟在一堆礼物精挑了五六样,小两口提着走了——玲姐她妈有想让四毛开车送儿子小两口到丈人家的想法,可四毛头一回来、又不摸他的脾气,终是没好意思开口。
那两个女婿本也受岳父母的影响,瞧不起玲姐这边的,更何况她现在又是离婚的人了;但今天一来见门外停着一辆锃亮的小汽车,一问是拉着大姐来的,这心里惊讶,不知大姐发生了何变故;这态度也变了,过了一会儿,三女婿先说媳妇“看大姐到灶房里忙活,你也给搭个手去”;二女婿也催媳妇去,被媳妇给了个白眼,但总算过年给面子,扭身去了。
四个男人围着小方桌抽着烟喝着水,季节呀、农闲时弄些什么好赚钱的乱谝着,另两个女婿自不免拐弯抹角的问着四毛的情况。四毛并不提自己是借调的关系,直接就说自己在经贸局上班,给局长开车着——并不是四毛爱虚荣、显摆;纯是为了让玲姐在娘家亲戚中能有些地位。
快到晌午,撤了桌上的瓜子花生,凉肉热菜一起端了上来,配着刚馏的大馒头;四个大男人一桌,女人娃娃挤挤夹夹另一桌。
今天四毛以开车为由,坚决不要玲姐她爸给倒酒。倒不是四毛有多自律,虽说县上才发生了两起因醉酒驾驶出的交通事故;四毛喝酒是喜欢与对近的人喝,越喝兴致越高;与不对近的人喝,那是受罪,莫不如不喝。
玲姐匆匆吃了个馒头、就了几口菜,就又起身到灶房忙活去了;一会儿,她妈也起身到灶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