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是人家一大家要在一起好好呆一天。四毛也乐得过年放松一天。

想到玲姐那里去，一想不行，大年初二回娘家，玲姐今天也会带燕子回娘家的；“毛毛雨”算自己的娘家，可杨姐今天也是要回娘家的。

本来难得的一天假，不管是到秦发展还是武前进那里拜个年、走过一家再说；但人家都是要陪老婆回娘家的，竟不得成的。

好吧，就好好的放松一天，玩一玩。

四毛开车回到了厂里，谁知今天连刚下夜班的都匆匆收拾着回家，说要到舅家走亲戚；晚上上夜班的更是没一个人来；连凑个一桌子打麻将的都不成。

把他娘的。

四毛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奇怪的想法——今天陪玲姐回娘家。

这样妥不妥？管他的，先不多想了，先去玲姐那里再说；不然等会儿玲姐走了，肯定是连商量的机会都没有了。

车子很快开到了东关外向阳巷。玲姐所住的那条支巷车子不好进，四毛就将车子停到了主巷内。

推开玲姐家小门，进到院子里，四毛叫了声：“玲姐！”

先听得燕子在东屋叫“四毛舅舅！是四毛舅舅！”；接着听到玲姐的声音：“四毛，来啦，在屋里呢！”

四毛走过去，掀东屋的布帘子走进去。见玲姐正给站在床上的燕子穿衣服，说“舅舅就舅舅，还四毛舅舅，叫名字不礼貌”。

面对着四毛的燕子扎撒着双手，冲着四毛高兴地叫道：“舅舅，妈妈正给额换新衣服，带额去舅舅家。”

四毛开玩笑地说：“那是去额家喽？”

“不是，”燕子笑着说：“是去留阜舅舅家。”

“要去留阜舅舅家，看把娃高兴得。”四毛笑着说。

“站好别动！”玲姐吩咐兴奋的燕子，给她系着扣子，说：“哪是啊！主要是听见你来了，也是给换过年的新衣裳。”

“玲姐你也是的，”四毛说：“昨天大年初一就给娃穿上新衣服嘛。”

“四毛，你吃了么？”玲姐问四毛。

“吃了。”四毛说。其实早上起来急急在厂食堂买了一碗肉烩菜、吃了一个馒头，就匆匆到宋局长家里去了。

玲姐吩咐燕子在床边坐下，给她穿了新鞋子。燕子一跳下床，就抱住了四毛的腿：“舅舅，舅舅，今个儿跟额们一起到留阜舅舅家去好不好？”

“好！”四毛笑着说：“额这么早来，就是陪燕子到舅家走亲戚的。”

“太好了！”燕子欢呼，这下松开了四毛的腿，退后一步让四毛看：“舅舅你看额这花衣裳好看不？”

“好看！”四毛笑着说：“额家燕子本来就是个心疼娃，再穿上这新花衣裳就再好看了！”

“再别骗娃了。”玲姐碰了一下四毛轻声说：“娃又不知道你跟她开玩笑。”

“本来就好看嘛！”四毛笑着说。他知道玲姐指的是什么，故意和她开玩笑。

“额没说衣服。”玲姐说：“额说得是你陪娃到她舅家去。”

“这额也没骗娃呀！”四毛睁大眼说：“额知道骗娃不好，额说得是真的啊！”

玲姐还以为四毛是在同她开玩笑：“那你今天没事儿？大年三十都没个歇的时间的。”

“没事儿，有事也到半下午去了。”

玲姐的心里其实很歉疚，难得四毛过年中今天有空，正该给兄弟好好炒几个菜，哪怕平常不喝酒的自己也要陪着喝两杯；可今天要回娘家，大清早的她打扫完了院子，就拾掇着给自己和燕子做饭；吃了饭洗涮完，就紧忙给燕子换衣裳准备走。因为不但要去，还要早些去——年前爸妈来县城里采购年货，还专门找她对她吩咐，你弟弟才结婚，今年是新女婿头一次到丈人家拜年，所以你初二一定要来早些，礼当买重些，别耽误你弟的行程！

要二十几里路呢。所以玲姐心里虽然很歉疚，但却连陪四毛说会儿话的工夫都没有。

四毛不解地问：“玲姐，你弟去他丈人家跟你去早有啥关系？”

他知道玲姐娘家人并不待见她，她那个惯养的弟弟也对她这个大姐漠不关心。

玲姐给解释了，也其实是她妈的原话——你们姊妹反正要来，叫你弟把你们买得礼当提去了到他丈人家，也给他省两个钱了。

四毛在心里暗暗摇头，没见过这样偏心的父母。

他说：“那不正好，额今天开着车，正好陪你和燕子到你娘家去；这冷嗖嗖的天，路又远，你和燕子还没坐过额开的车呢。”

“妈，额想坐舅舅的小卧车。”抱着四毛腿的燕子抬头向玲姐恳求说。

玲姐心里一动，但还在踌躇——路远、天冷、又要早去，自己买了五样盒盒罐罐正愁自行车上不好带呢——可带四毛到娘家象有些不合适。

她说：“那这样，你送额和娃到村口就行了。”

她也不是那种爱慕虚荣的人。

四毛问：“那你到时咋回来？”

“回来是空身子，好办。”玲姐说：“额走早些，跟娃走到公路上，搭个班车就回来了。”

不是走早些，是本来她就要早走——在那个家，她去了是不过下厨做饭；吃饭时没几个人理什自己，吃完了收拾洗涮；完了她也不想多呆。

“玲姐，你咋这么自私的？”四毛略夸张地委屈说。

“姐咋自私了？”玲姐不解，忙问。

“你不但自私，还看不起兄弟额。”四毛说：“不考虑额晌午饭在哪里吃，不让额在你家吃肉菜；宁肯走半天的路、搭过年涨价的班车，也不让额陪你一起来回。”

玲姐哪有一点看不起四毛这个弟弟，她内心里不知有多疼爱这个不是亲的胜过亲的弟弟。

玲姐犹豫了一下，答应了；蓦地脸红了一下。她是担心村里人看见自己同一个年轻小伙一起回娘家，会胡乱猜想的；正因为这一点，她才只让四毛送自己到村口的。

四毛还没说什么呢，燕子先欢呼。

玲姐说：“别喊叫了，快收拾了礼当走吧。”

“别急，”四毛笑着说：“过年还有一件事儿不能忘了。”

他取出钱包，从里面挑了一张较新的五元钱，弯腰装在了燕子的小口袋里：“这是舅舅给你的压岁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