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着时间还早，灵九朱也没觉得有多累。

便与赤霞又在这长安城逛了一圈，等回到医馆的时候，却发现就在隔壁的那家大医馆正在修葺，原本挂得老高的牌匾也给放了下去。

并没有见到医馆主人，却是见到了一个熟人。

那人手里摇着折扇，一脸得意地对着那些修葺的工人们指手画脚。

反倒是拖慢了那些工人的动作。

但此人却丝毫不以为意，仍旧自顾自地指点。

“哎那边的两个，把本公子的画像挂上去，就挂在正门的上边……对对，就那里，不对……不对，还是得靠左一点，要不靠右一点也行啊，这……你们自己看着办吧，怎么帅怎么挂，错啦错啦，那样挂不好看……”他将折扇收了起来，开始忙碌地给人安排工作。

一直到转身的瞬间，见到了灵九朱站在不远处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才面色微微一变。

他想要说些什么，只是此时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僵在那里一动也不能动。

却在此时，他身侧忽地传来一声惊呼。

“少爷小心！”

“快闪开，要撞上了！”

“啊——！”

最后一声，自然是他的惨叫，夹杂着另外两个壮汉的高呼声，他没有丝毫犹豫地倒在了地上。

不知是什么木头做的两人高的药柜躺在一旁，一个角压在他的腿上，让他动弹不得。

因为没见到他身影而造成这一起事故的两个大汉慌张地开始挪动着药柜，好不容易才将药柜挪开了一段距离，让他可以动弹一下。

只是搬开了药柜，便见地上一滩血迹开始向外扩散。

而那条腿也扭曲得不成样子。

他嘴里发苦，不住地呻吟了一声，心里也有些委屈。

怎的偏偏在这时候遇上了熟人。

只是还未等他挣扎一番，眼前的光线却是暗淡了下来。

抬头便见一双熟悉的眸子。

那眸子里的黑色仿若深渊，就算是微微一瞥都让他心里一凛。

原本脚上的疼痛瞬间被忘在了脑后。

而在他的耳边，也传来让他夜里做梦都得安生的声音。

“公输公子，我们又见面了。”

“的确……的确是又见面了，神医……”公输昊尴尬地对灵九朱笑了笑，虽然别人不知道灵九朱的身份，但他却是明明白白，眼前这个看上去只是幼年的孩童真身到底是什么，那是从前他想都不敢想的，此事原本他想过告诉家里人，但每当他想要开口说话的瞬间，这记忆就仿佛是故意的一般，从他脑子里挖去一块。

那种感觉玄乎其玄，很是微妙。

所以直到现在，他都不曾对任何人提起过。

这一天本来就过得不顺心，如今再次见到了灵九朱，这心里的感觉就更甚了。

“公输公子可是伤的不轻呢。”灵九朱脸上笑容不减，又看向不远处正在工作的一群大汉。

搬弄这些重物有时候也会发出一些巨响。

不过好在长安本就喧嚣，不论是再白天还是在夜里。

所以就算是夜里工作也不会被人说闲话，也不会有人来找麻烦。

“这医馆怕已经是公输公子之物了吧？”

“神医说笑了，本公子也不过是买下了大半的医馆，算不得都是本公子之物。”

这公输昊的话让灵九朱有些听不懂，什么叫买下了大半。

莫非医馆还能拆成几份，一份份来卖？

对于真正的生意人，灵九朱还是有些不擅了解他们心里是怎么想的。

“此间医馆是长安城最大的医馆之一，想来日后公输公子自然会赚许多的了吧。”

“啊哈哈……神医若是能入主本公子的医馆，那本公子也定然是如虎添翼。”公输昊忽然脸上苍白之色都没有了，甚至还来了精神，而且他说的话让灵九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区区凡人今天早上还见识过自己的力量，怎的到了晚上偏偏还要招揽自己。

他怕是傻了吧？

毕竟伤势未愈便在晚上搞出那么大阵仗，这一回看上去又是伤上加伤。

嗯……一定是傻了。

灵九朱只是轻笑。

“若公输公子想要我入主你的医馆，可是得付出相应的代价才是。”

一说到代价，公输昊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原本有些意气风发的模样也散于无形。

只是缓缓垂下头，轻声呢喃着。

“还……还请神医这一次也千万医治了本公子，至于钱……本公子会想办法的！”

“这不是才买下一座医馆，怎的公输公子会说没钱？”灵九朱脸上笑容不减，却是已经拂袖转身欲离开这里，“更何况公输公子已经有了自己的医馆，为何还要来我这小地方治病，你用自己的东西，可是要不了什么钱的。”

“本……本公子就是想让神医医治！”

公输昊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大力气，忽地向前挪动了一段距离。

脸上被钻心的疼痛撕得狰狞。

咬着牙，总算是攥紧了灵九朱的裤脚管。

那些大汉还在忙着搬东西，没了公输昊在一旁指点，反倒是速度快了许多。

所以也没人注意到如今公输昊这幅模样。

反正看上去自家公子还死不了，这便够了。

毕竟若是在白天之前还完不成这些工作，死的人就是他们自己了。

“我可以给你治病。”灵九朱的回答很干脆，只是在对方脸上露出笑容之前，又继续道，“但我想知道为什么。”

“你……你们治病便宜……”

公输昊吞吞吐吐地低着头，轻声道。

灵九朱自然不会拒绝公输昊的请求。

在当年打算开着百草堂的那一刻开始，便下了决心，不会拒绝任何一个病人。

但今日听见公输昊说着这般话，他的心里还是有些无奈。

自己这百草堂给凡人治病之所以便宜，最大的原因还是百草堂主要面对的客人并非凡人。

公输昊觉得自己似乎说错话了，迟疑了许久，迟迟不肯松开灵九朱的裤脚管。

直到灵九朱伸手落在他肩膀。

“但你若是在自家医馆里治病，可是免费的。”

“我们医馆里看病太贵，看不起！”刚一开口，公输昊的脸上便是一片惨然。

虽说一直在遏制自己不要多说一些无用的话。

但偏偏就是管不住这张嘴。

只是灵九朱看上去似乎没有多么介意。

“放心，公输公子应该知道——我百草堂的规矩，不就是钱嘛，这一世还不上，来世还能还啊，所以我不急……利息的事情等到来世再说。”

“多……多谢神……”

话还没说完，灵九朱便轻咳一声。

趁着没人注意，灵九朱手一挥。

地上躺着的公输昊却是随着一道淡蓝色流光原地消失。

随即灵九朱便闪身步入自己的医馆里，也不管外边到底又有多么嘈杂。

今天又赚了一笔，虽说没有按时付钱，这因果攥在他的手里，对方逃也逃不掉。

一切还是朝着好的方向发展的。

灵九朱对自己的未来充满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