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干渠是s县最大的一条灌溉渠，位于上塬的半坡上，宽宽的渠道东西横穿s县境。高干渠对于塬上难浇水的坡地，是最重要的一条渠道。

四毛的摩托车行驶在上塬的坡路上。在半坡他有意加快了速度，温柔的春风象欢喜了的小姑娘，飞跑着掠过他的耳边；他半眯了眼，享受着这快意。

身后的李雅洁轻叫了起来：“慢些！慢些！太危险了！”

四毛嘴角带着微笑，并没有放慢车速。直到李雅洁说“你再这样快额就不坐了”，他才慢慢降低了速度。

上了高干渠堤。顺渠堤向西开了几十米，四毛停下了摩托车，待李雅洁下了车后在路边支好了车。

抬头看塬上、望下瞭望，上下的坡田里绿油油的麦苗长势正好；田地里点点人影忙碌的是锄草的农人。三月下旬的季节，草丛里的野花、远处枝头各样的颜色，正是春花烂漫的季节。旁边宽宽的河渠里，流着浊黄的水，向东而去。

四毛向西一指：“咱们往那边走走吧。”

李雅洁：“你的摩托就放在这儿？”

四毛笑道：“没事。额的摩托有防盗功能，别人一碰他就报警，咱们听得见。”

两人往西散步而走。李雅洁欣赏着两边的春景，因这美景，脚步也调皮地轻快起来了。

“雅洁，”四毛说：“你是什么时候进得渝兴厂？怎么会选了这样一个厂？”

“还说呢。”李雅洁道：“也是运气不好——”

讲了自己进厂的过程。

她来自一个普通的家庭，却是高中毕业后没考上大学，不知是要找个什么技校学一门技术好，还是出门打工好而发愁。家人不放心做为家里老小、单纯的她出远门打工，就商量好了让她上技校。初步商定了咸阳一家服装学院。这时她父亲认识的个熟人，在与之谈起此事时，向她父亲说自己认识个关系，可把娃招工进渝兴厂。渝兴制药厂彼时正由兴华厂托管干部管理，正常生产着；李雅洁的父亲也听过坊间的传闻，说以后兴华厂要兼并渝兴厂。他就怦然有些动心。

但他还是不放心，问熟人：那以后这消息再不可靠，兴华厂再不兼并渝兴厂咋办？

熟人笑道：诶，老李，你咋真粘得。无风不起浪，这传闻还是从政府内部传出的，能有十有八九就是真的；再说，万一就是兴华厂不兼并，现在这渝兴厂这咱县办的最大厂，不是红红火火地运转着嘛。

李雅洁的父亲就心动了。他快退休的普通职工一个，没有什么关系，认为这是个好机会。熟人说打通关系需两万三千元。他给家里人说了，就取了存款，将钱给了熟人。

却是从七月中一直等到近过年，半年多的时间迟迟未见消息。李父多次寻问过熟人，开始还宽慰说“快了快了”；后来问烦了，讲“都是老熟人，额才给你办这事，额到里面又不赚一分钱；你要信不过，额让人家领导给你把钱一退；老李额给你说，人家能退两万也还要臊达额一番，额要落个不是。”李父听了倒觉过意不去，只好唯唯说“额不是这意思，额哪是信不过你，只是急着想让娃能上班，心就放肚子了；哪里会是不信任你。”

好在年后就传来了好消息，熟人给他把事情办成了，拿来了招工指标。全家皆喜，一颗心放进了肚内。

李雅洁就进了渝兴厂，当了一名正式工人。

在厂里她跟了师傅王文琳，也成了她在厂里最熟悉、对她最照顾的人。

然而只高兴了不到一个月，就出了厂长金宝驾车身亡、厂里放假的事情。家里人的心情可想而知。李雅洁的妈妈还唉声叹气的算帐：“这连一回工资都没领过；就算领过，这现在厂里成了这样，五百块钱的工资，这两万三千块，要、要许多年才能回来啊？”将实诚却正郁闷的李父气得，骂“笨得！算那是个狗屁帐！没工资领了，那就一辈子也收不回那两万三了！咋算帐的。”

李雅洁讲完，扁嘴苦笑了一下：“你说，额是不是运气最差的人了？”

“没见过啥。”四毛笑着说：“你这算什么运气最差的人了。”

“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净看笑话了。”李雅洁有些生气了：“自己一帆风顺，不知道别人心里的苦。”

“额哪里看你笑话了。”四毛说：“其实额一路走来比你苦多了，只是你不知道罢了。”

“你哪里苦了？”李雅洁扬起头，看着面前的这个叫刘四毛的青年——看他的模样，总不象师傅说得那样坏。她说：“你在咱们县有厚关系，从厂里调到了经贸局，给领导开小车；现在又当上了乡政府的办公室主任。哪一样不比额们这些没班上的工人强百倍？”

“你错了，”四毛说：“额并不是s县人，额是x县人，额初来s县时只有十二岁，孤身一人跟个叫花子似的——”

李雅洁惊讶地“啊”一声。

四毛决定把自己的过去讲给李雅洁听。而过往他是平素轻易不对人讲的，包括军强、王升这样的好朋友。因为讲了如果说是被人认为是夸耀，那他并没有一点这样的意思；况且在他看来，早先的经历不见得有多光荣，甚至是可怜的——特别是现在更要保密，那样他只有小学文化程度怎么就拿了大专文凭的事情就瞒不住了。

但他之所以要讲给李雅洁听，其实是抓住了女孩子的那种心理——你将自己的过往描述的要多惨有多惨，然后经过自己的打拼取得了什么样什么样的成绩，很能打动一个女孩子的心，甚至会得到她的祟拜。

所以有些深谙女人心的男子，常会将自己本来很普通的经历夸张来讲，前面受过的小苦夸大许多倍、后面的一点小成绩又放大许多，来博取女子的欢心。

四毛将不愿讲的过往拿出来讲，完全是希望这个自己喜欢的女孩子，也能尽快接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