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毛忙说“谢谢谢谢”，身份证他记得清楚，拿过薄子来要登记。

方下巴警察：“让你把身份证拿出来！”

四毛取了身份证，方下巴警察接过了看了看；四毛做着登记。

方下巴警察：“你也要理解，放假了如果还允许探监的话，狱警的人员就不够了。”

四毛登记完了，他又转过薄子，对着身份证看了一遍。完了将身份证还给四毛，给他指了狱政科怎么走。

四毛又道了声谢，按方下巴狱警所说，向里面的办公楼走。

监狱里行政办公区同监舍中间还隔着一个区，所以允许来办事的人在登记后进来。

进办公楼后找到狱政科。

四毛敲门，听里面有人喊进推门进去了。

科室里一个四十左右未戴大盖帽寸头警察，坐在来客的沙发上；见进来的不是本单位的人，站了起来，向自己办公桌走去。

坐下后问：“你有什嘛事？”

说话鼻音很重，象来时路上山西的口音。

四毛说：“我是犯人的家属——”

寸头警察指着沙发招呼道：“噢，坐下说。”

快走到桌前的四毛便又折到沙发那边，坐了下来。

四毛说了自己的情况。这里的情况他已经知道了，所以大打同情牌，在讲完前面的事情后，说：“我家里父母早亡，我二哥也一直未与家里通信，所以不知道咱们这里的规矩；好不容易有了国庆几天长假，这才几千里远路赶来了。领导，你看着给帮帮忙吧？”

寸头警察：“你说你从陕西来的？”

“是啊。”

“陕西哪瘩人？”

“咸阳的。”四毛怕这警察不知道s县这小县城，就说了所归属的咸阳。

“额是陕北清涧的。”寸头警察说。

“啊，那是乡党啊！”四毛象无望中看到了一丝光亮，忙换成了陕西话；虽然他现在做司机，知道陕西是个南北长吊吊，从咸阳到清涧比随便到周围河南、四川、甘肃、湖北几省都远；但还是忙拉乡党关系。

确实是这样，所以陕北人在外也常介绍自己是陕北人、少说是陕西人；就是称乡亲也不是关中的“乡党”称呼。

寸头警察笑着摸了摸自己的头，说：“小伙子，你这趟实在来得不是时间啊！”

四毛恳求：“领导你帮帮忙吧？”

“额只能给你问一下，试一试。”寸头警察说：“既然你已经千里的来了，但额给你说，十有八九是不成的。”

“感谢感谢！”四毛忙站起来，过来感激地取出香烟给寸头警察发；不成他也尽力了，天不让自己见二虎，也就死心了。

寸头警察伸手挡烟，看见了四毛的烟盒，又接住了那根烟，笑着说：“陕西的猴王烟，好长时间没抽这烟了。”

他问了四毛的姓名、他二哥的姓名，在桌上老式的电脑上查了起来。

查完拿起了内部电话，打了过去；四毛心情忐忑地站在一边听着，听他让值班的人员叫了王管教。

过一会儿，听他向管教说明了情况，听那边的说话。过一会儿听他说：“那这样，额就当一个吧。”

又听了一会儿，他说了声“好，那就这样办了，额来说”，“嗯，好”，挂了电话。

四毛听着好象有一点儿希望，但实在不敢肯定。

寸头警察没有理他，又打了一个电话，还是说明了情况；这次四毛没听到有没有什么希望，见寸头警察“嗯，好”了两声挂了电话。

他心情有些紧张地望着寸头警察。

寸头警察微笑道：“小伙子，噢，叫刘四毛对吧？你运气挺好——”

原来他打电话给刘二虎所在分队的管教，那管教知道刘二虎，因为刘二虎是他所管分队里特殊的一个——八年来从未有过家人看望的、从未收到和向家里写过一封家信的。（其实刘二虎刚来时是向家里写过一封信的）所以现在猛听到刘二虎的家属来看望他，这时间本是不可能违反规定的，但管教出于这很有利于犯人改过自新的角度出发，就和寸头警察电话里商量，看能不能破例让刘二虎的家属探望一下；但现在放假人员不足，按规定犯人、特别是重刑犯会见家属，至少需两名狱警提人相陪；寸头警察又说将他算一个，这才解决了这个问题。但这还不能行，这特殊情况要向上级汇报，寸头警察就说让额来说。

寸头警察又打电话给在家里休假的副政委，副政委听了原委，同意了。

四毛听了感动，连连道谢。

寸头警察说：“也不用谢，应该做的；不过你现在见不到人，须到下午五点钟才行。”

原来刘二虎所在分队出外劳动改造去了，到下午四点才收工，回来也就快五点了。

寸头警察又嘱咐道：“你得等到下午四点半来额这里，今天是不能返程了；还不能来太晚，额六点钟下班，换了值班人你这事怕就不得成了。”

四毛连连答应。

~

四毛没敢远离，就徒步在监狱这一片转；到晌午，在一家饭馆随便吃了一盘新疆拉条子。

吃了午饭，就窝在小车后排小寐了一会儿；还不敢实睡。

干等着实在时间慢，车里有书，可拿起那本《王明阳传》，这会儿却又看不进去。

好不容易等到四点十五，这时后排车门下扔得烟头都有十几个了。

四毛忙锁了车，向监狱大门走去。

虽然门口值班的方下巴警察认出了四毛，还是又问了一遍他的来意、重新做了一遍登记，这才放他进去了。

到了狱政科，敲门无人应答；又敲，还是无人应答；四毛的心又吊了起来。

他轻推门，门开了，见里面没有一个人。

四毛又轻拉了上门，站在门口等着，心情一下跌落了下来。

到快四点半，见那寸头警察突然出现在走廊里，四毛暗出了一口长气；原来这寸头警察是到别的科室聊天去了。

进了狱政科办公室，寸头警察又打电话给那个管教。挂了电话后，让四毛将身上东西除身份证和派出所证明外，其余全部掏出留在他这里。

四毛依言行事，边掏问道：“什么派出所证明。”

寸头警察一说，四毛才知道原来家属要探监，还要到当地派出所开证明。

听四毛说没有，寸头警察点着他说：“你呀你呀，你这年轻人，什么都不知道都没办就冒冒然跑来了！”

四毛的心提了起来。

听到寸头警察说“装上身份证跟额来”，这心才又归了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