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大虎坐到了破褥上，上面坐的人忙往旁边、给他让了块地方。刘大虎抽闷烟，烟灰火星掉到了褥上，也没人敢说。

留置室里关的其实都是些一般老百姓，大多是打麻将被抓的，通知了家人、光等着家人来赎；还有路上打架的；也有嫖娼的。

那四个女的，三个年轻的，有两个是歌厅的小姐，顶风作案，被抓了进来；有一个是美发厅的美发女，被跟嫖客抓了进来，等着老板赎；还有一个中年妇女的，是跟邻家吵架，将邻家脸抓得都是血口子——处理结果也不外乎是家人来交赎金，要么就是拘留七天。

有个人靠坐在墙边，头伏在膝上“呜呜”地哭——还是个大男人，也是老实的一个人，因为打个麻将被抓了进来，在街坊四邻的注视下被抽了皮带提着裤子带走，自觉丢人；因这被关了，想到以后要留案底子，所以哭——其实打个小麻将，留什么案底啊。

刘大虎抽闷烟正烦闷，大喝一声：哭什么哭！大男人家！

那人吓得立刻止住了哭。

卖.淫嫖娼大于小赌，并不是说性质上，而是指罚款上。麻将打五毛一块、一二块的，罚二百；嫖娼开口价就是五千元，这搭个关系减一点儿，数目可也不小。

象刘大虎这样的，惯例是当晚就审，录口供、按指印，通知家人赎人。因他说与强娃是伙计，今晚没审，等证实一下再说。

当晚半夜有几个打麻将的家属来赎人——被抓的人去做个笔录、按指印，然后被批评教育一番，放人。

夜半这四面水泥的置留室阴冷，刘大虎披了一条破褥在身上；他是值惯了夜班，加上心情郁闷，没有一点儿睡意。

已经夜深了，大多数的人都坐于墙边，头伏在膝上；说是困意十足，却是迷迷糊糊中并没有能真正入睡——室内寒冷，虽屁股下垫有干麦草，但背一挨水泥墙寒气就慢慢渗进来；况心里也有事。

这里面那三个年轻女子没有睡，两个歌厅的小姐在小声地说着话；坐在她们旁边那个“美发女”则双手抱膝、下巴抵在膝上，面容沉郁，不知在想着什么。

三个人是都穿得单薄，靠在一起瑟瑟发抖。她们要是挤过来盖褥子，是会有人给她们让些的；只是那油拉火烧的破褥三人嫌脏，所以硬挨着——别人厚薄好赖都是棉衣呢。

两个歌厅小姐连冻再本身夜猫子惯了，所以没有睡；那个“美发女”是已经关了一天一夜了，颠倒了黑白了，睡不着。

刘大虎见那两个小姐长得有六七分姿色、且还洋气；跟她们一比，那“美发女”只能说有三分姿色。于是他披着破褥过去，挨了那两个小姐一边坐了。

他扬起了破褥：“冷吧？来，一块披上。”

离他近的是个红艳嘴唇的小姐，她冷冷地拒绝了：“谢谢了，哥，不用！”

刘大虎笑着说：“看客气的——”

嘻皮笑脸地跟人家搭话。

两个小姐根本就看不上刘大虎，她们笃定明天一早老板就会救自己出去的——虽然这次有些反常，老板竟也被一块儿抓来了；但按以往的经验，她们仍坚信已交钱被放了的老板，明天一定会赎自己的；因为她们就是老板的摇钱树。

她俩应付了刘大虎几句，就又相互窃窃私语不理刘大虎了；过了一会儿，另一个小姐忽然向刘大虎：“大哥，给根烟。”

刘大虎以为有机会，忙给她了一支烟，并殷勤地替点着，笑着说：“叫哥就行了，什么大哥，额也才二十来岁，叫大哥就叫老了。”

那小姐尴尬地一笑，说：“知道了，哥，谢谢了。”

就又和同伴相互低语起来；刘大虎还是个没趣。

他只能靠着墙身子向她俩那边斜着，看似象看那盏昏黄的二十四小时常亮的灯泡，其实是暗暗嗅着两个身上说不一样的香味儿。

过了一程，那“美发女”站了起来，轻轻走到了刘大虎身边——其实她坐在那边，已做了半天的心理斗争。

她家是本省外县的，已被关了一夜一天了，实在受不了了；心里担心老板是不要她了。见刘大虎在留置室里能享受特殊待遇，想他是有些能力的；见他又主动搭讪两个小姐，倒是能好开口的人；所以做了半天心理斗争。见这会儿除了两个小姐别人都象是睡了，就轻脚来到了刘大虎旁边。

她在刘大虎旁边坐下，侧身双手抓住了刘大虎的胳膊，轻声哀求道：“大哥，你明天要是放出去了，能不能想办法救救额啊？求求你了，额怕是老板不管额了。”

刘大虎看这女子，虽然瘦些，比不上自己在“桃花园”找的那个小花丰满，但比她要好看许多了。

他说：“啥嘛，碎碎个事！你那老板也太不是东西了；哥明天出去了就想办法救你！”

他那怜香惜玉的性子又犯了——虽然可能只是嘴上说说，真的出去后就放一边了，因为他的实力达不到；再说他自己还没人赎着、要关多少天还不知道呢。

这“美发女”想着刘大虎是要借机提些条件的，没想到他竟爽利地一口答应了；倒弄得她不知怎么说感谢的话了。

她脸红了一下——毕竟室内还有这么些人，谁知道哪些是睡了、哪些是没睡，轻声说：“哥，太谢谢你了；额不会忘了你的，会报答你的。”

“碎碎个事！”刘大虎说，揭开了破褥子：“冷哇哇的，进来暖和些。”

刘大虎答应了要救她，要不答应就伤了刘大虎面子；这“美发女”就披上了肮脏的破褥。

~

强娃知道了刘大虎嫖娼被抓的消息，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你说不管他吧，毕竟是师父场子里的人，叫人笑话——真不想管他。

还是得管。

刘大虎出来到强娃店里。

强娃训斥刘大虎：你瓜x，没看是啥时候，跑到美发厅去找小姐！没看最近歌厅整治得厉害吗？年前这一伙想钱想疯了，你还给那地方跑！背巷巷那都是些啥地方，得上病你娃x就不干了！再说那地方生意不好，跟联防队的勾结起来，专逮你这种瓜x！——

他生气刘大虎的另一个原因就是，自己开得美发厅，有后台安全，几个娃又心疼，多花几个钱不一样的享受；刘大虎竟然跑到别的地方消费去了。

狠训完了，他让刘大虎晌午把钱带上，他联系城关派出所的副所长和那几个联防队员，中午请人家吃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