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没有。”齐老师说：“咱们最少有二十分钟单独谈话时间，如果不够，还可以重找地方。”

自发生了刘三虎的事情后，她重视起了原先并未留意的学生心理疏导问题。

齐老师带着系花向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她想，这个漂亮的女学生能有什么事情呢？她隐隐猜到了一些——她这样漂亮，肯定是遇到了感情上的问题。

开了办公室的门，待学生进来后，齐老师轻轻地闭上了门。

她过去将自己的教案放在了办公桌上；搬了一把椅子放在了桌旁，招呼学生过来坐下；然后自己坐到了办公桌后坐了下来。

齐老师坐下后，摘了眼镜，放到了桌子上；摘下了眼镜后，她从一个学者变得象一位慈祥的妈妈。

系花坐了下来。

她抬头看了一眼齐老师，又低下了头。

她来是要找齐老师谈刘三虎的事情。自刘三虎犯病被送回家后，她的心一直充满自责和内疚，生气地都不理何勇了；这件事她想了几天，觉得如果不找齐老师谈一谈，内心的谴责就不能过去——主要也是因为齐老师平常象慈母一样，使人愿意有什么话向她谈。

齐老师和蔼地问：“要喝水吗？”

系花摇了摇头。

齐老师：“有什么话想和老师谈？——”

见学生低头突然轻声啜泣起来，齐老师又加了一句：“无论学业上的还是感情方面的，都可以的；毕竟老师是过来人，虽没有你们这些孩子现代的思想，但还不算老古董。”

“齐老师．．．．．．”系花啜泣着道；虽然是鼓起了勇气，但一时也难以开口。她道：“我是来向你．．．．．．承认错误的，刘三虎的事情．．．．．．其实是与我有关的．．．．．．”

她断断续续讲了刘三虎给她写情诗、后被张贴于众闹得沸沸扬扬众议的事情。

齐老师震惊。

确是感情上的事情，但与她想得不一样；本来齐老师想好了的“爱情几千年来自古都有，你是中文系的，中外古典的、现代的小说应该看了也不少；不管是帝国将相、平民烈士，说到了爱情，其实就无关身份了，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两情相悦——”这样的开头语是用不上了。

齐老师内心气愤，想骂这个漂亮女学生怎么光有外貌没有脑子，怎么会答应外系男朋友做这样愚蠢的事情！让一个出身寒门、学习成绩优异的学生，遭到了如此变故。

可看着低头啜泣、眼睛已有些红肿的学生，想起了刘三虎；不能再让这名学生背负沉重的心理负担、防止她心理上步刘三虎的后尘——不能因惋惜一名学生，而在搭上另一名学生。

想到这儿，齐老师平复了一下心情。声音和缓地说：“这件事上，本身你就做得不对，你认识到了吗？”

系花拼命地点着头，几颗泪珠儿都飞出。

齐老师：“你能来找我说这件事儿，说明你已经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人之一生，没有谁不犯错误；特别是年少懵懂之时。如果用不犯一错的苛规来要求人，那是没有一个人可称清白的；犯错不要紧，重要的是要从错误中吸取教训，保证下次不再犯；这样——”

齐老师艰难地说出最后一句：“这样有时也是好事情。”

系花垂首点着头。

齐老师：“不要有心理负担，好好学习，你美好的生活还长远着呢；这件事老师知道了，但不会说出去再告诉学校别的人。”

．．．．．．

.

齐老师把这件事想了又想，觉得还是要把这件事要告诉一个人——刘三虎的家属。好帮刘三虎更好地接受治疗，早日恢复健康。

但她不想去见刘三虎的那个哥哥，因为这个人太粗鲁、无法交流。

她问刘三虎同宿舍的人，是否知道刘三虎同学还有什么亲属，听他平常谈起。

刘三虎的下铺告诉齐老师，刘三虎还有一个弟弟，在哪个制药厂当工人，听刘三虎说起过；还经常见他写信，也是给这个弟弟。

刘三虎的钥匙还在枕边。

齐老师打开了刘三虎的那口木箱。里面除了一些换洗衣服，好象再无别的；取了这些衣服，下面整齐地压着两沓信。其中一沓是刘三虎被退稿的、发表的杂志社寄来的信，还有样刊和两张压得平整但未取的稿费单。看到这些，齐老师的眼睛不禁潮湿了。

另一沓是家信。

齐老师看了下，都是写给一个人的——名叫刘四毛的他弟弟。

有的信皮上没有落款，有的有。

齐老师抽出了一封信纸，她并不是有意要侵学生的隐私。里面只有一页信纸，上面的字迹好看飘洒。齐老师早先看过《字与性格》这本书，如果只看字的话，看框架这人是习过字贴的，却又有自己的个性。

.

四毛收到了三哥学校班主任齐老师的一封信，信中说希望刘四毛能到学校来一趟，她有些话要同他说，还有刘三虎的一些私人物品他要捎回去。

~

四毛来了一趟西北大学。

在三虎昔日的宿舍内，四毛和齐老师各坐一个下铺，对向而坐；这会儿正是上课时间，宿舍内只有他们两人。

齐老师说：“小刘，今天把你叫来，除了让你取走他的一些私人物品外，还想跟你说说你哥哥的事情——”

齐老师开始讲刘三虎从进校后到大二的表现，并没有直奔主题。在讲了刘三虎的一些事情后；除了在文体活动、与同学打成一片这两方面外，别的方面齐老师都给了很高的评价；但指出正是因为性格上这样的弱点，也是使他精神负担不能得到宣泄、导致发病的原因——

四毛是第一次到三哥的宿舍来，头顶便是三哥的床铺；他听着齐老师的讲述，想象着三虎在大学里的生活。

最后，齐老师说：“你哥哥暗里喜欢系里的一个女生，他不好意思直接表达，就写了一首情诗给了那个女生；那个女生与别系的个男生关系很好，她拒绝了刘三虎同学，只是年轻人不太会处理问题，让这首情诗流传出去了；不过这个信件并没有署名，没有人知道是刘三虎同学写的。对于这个年龄的孩子来说，对异性抱有好感和感情上遇到一些挫折，都是很正常的；只是刘三虎同学自尊心过于强，脑子钻了牛角尖，所以才——这也是我才了解到的；告诉你这些，是让你们家属更好的了解，希望有助于刘三虎同学的康复。

知道了这些又能帮三哥什么呢。四毛想。

宿舍里有袋子，四毛默默地将三虎箱内的东西收拾了，装了两个袋子。

他对齐老师说：“被褥就先不拿了，暂放到这儿。”

齐老师说：“也好；我会找彩条布将它包裹起来的。”

~

四毛提着两个袋子，默默地与齐老师并肩而走，走在校园内。

齐老师一直送他到校门外。

四毛并没有走，站在校门口道沿边。

回头看齐老师消失在校园拐弯处不见了，他提着两个袋子又返回了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