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城街道跑的汽车比较少,但并不好开,因为不讲交通规则的行人和自行车太多;四毛见栓牢双手一握上方向盘、在路上跑开,就象变了个人似的;不时一个急刹车,嘴里骂骂咧咧的、偶尔还不嫌冷摇下玻璃头伸出去骂两句。
看栓牢的样子,四毛的嘴角挂着一丝淡淡看不见的笑。
对于车上副驾驶上有人,没有乘客有意见,因为人力三轮没有拼座的、出租车拼座在大家心中已是正常现象;不打表,说好地方先交钱也是双方都乐意的。
车子靠边停下,后排的两个乘客下去。
四毛早就手痒了,终忍不住了,道:“来,换一下,让额开两把,你当一会儿押车的。”
栓牢:“你得行吗?连个资格证都没有。”
“得了吧,快下!”四毛说:“你个拿照十几天的新手,就跟拿照两年多的老司机这么说话。”
栓牢是跟四毛开玩笑,谁查司机有没有营运资格证,按驾照满两年才能办资格证的规定,自己哪有资格办证,还不是花钱就办了。路过交警队门口,门口墩那么大个牌子,上面写得“喝酒不开车,开车不喝酒”;可谁管嘛;逮住了大不了罚几百块钱。
“行,那额就见识一下老司机的风采。”栓牢笑着说。
两人下车,换了位置。
四毛调好了座椅、拉上安全带,双手握在了方向盘上,他的嘴角露出了自知三虎得病后的头一抹微笑。
“哟哟,到底是老司机,一上车就系安全带。”栓牢在旁边揶揄地开玩笑:“一看就是从驾校出来的新手。”
四毛没理他,观察了下左后视镜,打转向灯,车子平稳缓缓地起步了。
“哟,好额的老司机呢。”栓牢在旁边打趣:“就差按喇叭了。”
四毛不说话。拿了两年多的驾照,也有两年没动过方向盘了;他的手是有些微抖的,只是用肉眼看不见。
他速度平稳地开着;路过什字有自行车闯红灯从车子前面经过,栓牢又开始骂人;但比自己开要好多。
路旁有人招手。四毛点了一脚刹车,脚踩下离合;看了一眼后视镜,打了转向灯;车子缓缓地向路边停靠,但是还是过了乘客十几米。
栓牢揶揄道:“出租车才真正是‘时间就是金钱’,象你这速度、看前瞅后的,不讲说不定就有别人一把方向过来抢了你的生意,光这速度这一天要少拉多少人。”
四毛拉了手刹,拿起车前台栓牢摆在那儿的香烟,取出一根塞进了他的嘴里:“你就坐一边好好歇着,再别x叨叨了。”
那乘客走了过来。栓牢收钱、找钱。
乘客上了车。说道:“喝,你们这出租车还真高档,还带售票员的。”
......
开了一下午的出租车,四毛那时跟任照金拿s县医院公车练手的感觉又回来了。
在栓牢的指点下,车子停靠在了“南方发廊”店门前路边。
理发店内,这会儿是傍晚吃饭时间,刚好没有顾客。
库库正坐在那儿翻看一本画报。
栓牢带着四毛上两级台阶、推门进来了。一进来就道:“库库,你看这是谁?”
库库放下画报,笑着站起来:“你伙计?”
“是四毛啊!”栓牢笑着说:“你怂娃连四毛伙儿都不认识了!”
小时候常在一起的玩伴,库库一下没看出,经栓牢这一说就认出来了;惊喜。忙迎了过来,操着夸张的“陕普”:“哎呀,是老伙计啊!你看现在风度啪啪,我还真是认不出来啦!”
四毛也捶了库库一拳,笑着说:“你怂娃现在咋胖成这样了!”
库库操夸张的南方口音,是跟四毛开玩笑,当然不会在昔日的小伙伴面前装;这时“现形”,无奈地笑着说:“做这行要形象好,额是喝凉水都长肉;生活好了嘛,谁爱嘛。”
库库是两边鬃角都剃掉了,头顶的造型上又染了一绺黄发;现在中等偏上的个头,身体偏胖却不宽,挺着个小圆肚子,就象个圆柱体;偏穿着瘦身的小西装,将这圆柱形的身材勾勒无遗。
这形象,走在x县的街道上,怕是回头率很高吧。
库库请两个人坐。栓牢说:“坐啥嘛,关门,吃饭!”
“好好好,关门!”库库说着,就去解腰间斜挂的剪发工具袋。平常他都是到晚上九点多才关门,去夜市上吃东西、骑摩托车回家。
三人出了门,库库转身锁店门;栓牢道:“还不把你座驴推进去,冷哇哇的天,还跟额们分头行啊!”
库库又推开了店门;拿了门廊下的一块木板铺在了台阶上。
看到四毛搭手帮库库推摩托,栓牢也上来帮着。
库库把摩托放在了店内,重新锁了店门。
这回是栓牢开着车。
栓牢边开车边回头问库库:“把摩托推进去了,把营业款带上了吗?今晚可得你这个大老板请客。”
库库说:“行了,啥老板,手底下连个人都没有还叫老板;不象你现在是家里把房盖了,把车买了,你不请客还撺掇谁。”
四毛微笑。
栓牢把车开到了鸿升饭店。
三人挑了一张靠窗能看见外面、又雅静的桌子。
栓牢和库库两人都推四毛来点菜。
四毛看了菜单,点了两样菜;推到了库库跟前说:“这样,咱每人点两样自己喜欢的菜,这样没毛病。”
栓牢、库库两人都觉得这样挺好;没客气,各点了两样菜。
栓牢又让服务员拿了一瓶“西凤”。
四毛拿出了烟,库库不吸烟,给栓牢发了一根、自己一根;将烟盒放在了桌上。
菜还未上,酒已斟上。
栓牢端起杯:“头一杯,啥也不说,咱三个从前的老伙又坐到一块儿了,来,干了!”
三人笑着碰了杯,都是一饮而尽。
四毛问库库这些年的情况。库库是初中毕业,跟亲戚到宝鸡的工地干了一年多;回来又在夜市上弄了个摊子,卖肉加馍和馄饨、米线。卖吃食这玩意本身就是起早贪黑,更何况是夜市;干了有大半年,库库受不了这颇烦,不摆了。后来又到西安跟人学剪发美发,学了有一年的时间;回来开了这家店不过半年时间。
四毛问:“那咋样嘛?”
“这现在才不到半年的时间,还不行。”库库说:“将将能顾住自己——也就比上班能强一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