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四毛起得很早,先到院子水笼头前用冰水洗了脸刷了牙,让自己很快清醒;这才叠了被褥放进碟房、出来到厅里折好了折叠沙发。
从厅门望出去,可以看见杨姐正从厨房走出来。
四毛稳定了一下情绪,走出了客厅。
他走向了前面杨姐的房子。快到的时候,杨姐正从屋里匆匆出来。
她惊奇地道:“四毛,咋起来这么早,又给你那个醒风哥帮忙?”
“没有。”四毛说:“杨姐,有些事情想单独跟你谈一谈。”
“那到灶房来。”杨姐的脚步未停:“稀饭可能快溢了。”
进了灶房,稀饭开了的蒸汽冲击着小锅的锅盖。杨姐忙过去揭了锅盖,拿筷子搅了搅,又将火关小了些。
她回身问四毛:“四毛,啥事?”
四毛:“等一会儿再说。”
四毛想将这事以正式的方式和杨姐谈一谈。
“啥事嘛,还这么神秘。”杨姐笑着说。又道:“你今儿个起来早,也不早给姐说一声,姐才弄了一个人的稀饭——”
她说着,又拿了两个馒头放在锅里让馏着:“你去到姐房子给你拿一袋麦乳精,等会儿给你一冲。罐子到啥地方你知道。”
“不用了杨姐。”四毛说:“额等会儿吃馍喝点开水就行了。”
“叫你拿你就拿,你这娃说话咋不听了。”杨姐说。她往炒锅里倒了油。端了稀饭,将油锅放了上去,将火调大了一些。
四毛也没再说啥,去杨姐房子拿麦乳精。
等他拿来了麦乳精,锅里的油已开始慢慢冒烟。案上一碟切好条的榨菜上浇着一勺干辣面,杨姐端起油锅,慢慢将热油泼到了上面。
“四毛搅一搅。”杨姐吩咐道。
四毛拿了筷子熟练地将油泼榨菜搅匀了;将放在墙边的四方小桌放倒摆好,又置了两张小凳。
杨姐给自己倒稀饭,四毛给自己冲了麦乳精。
杨姐从蒸锅里先取出了两个馒头,对四毛说:“咱俩先一人一个;吃完了后放的那两个也就差不多馏好了。”
两人坐在小桌旁开始吃早餐。早餐很简单,馒头就榨菜,配稀饭。四毛却很喜欢这样的早饭,很清爽。
他低着头吃饭,不象平时跟杨姐在一起吃饭,边吃边有说有笑的。
杨姐很奇怪,这碎小伙今个儿咋了?怎么坐在那里一句话都没的。
她问:“四毛,得是有啥心事?家里出啥事了?”
“没有。”四毛摇了摇头:“家里啥都好着呢。”
杨姐也就不问了。
吃完了早餐,四毛帮着杨姐收拾完了桌凳;看杨姐也洗完了碗锅。他说:“杨姐,到你屋里坐一坐。”
杨姐心想,家里又没啥事,弄啥把碎小伙弄得心事忡忡的样子?
她也正好想听一听。
她用案上的抹布擦了擦手说:“走。”
进了杨姐的房子、四毛轻轻地闭上了门、两个人面对面正式坐好。
四毛看着杨姐:“杨姐,额有一件事要跟你说——”
他便把秦发展给他弄了一张渝兴制药厂招工指标的事情,完完整整地告诉了杨美慧。
“这是好事啊!”杨美慧顺口自然地说。随即就明白了,这就摆明四毛要离开这里了。
“杨姐,办了这事额就要离开这里了。”四毛说。
杨美慧沉默了片刻。
“你知道,姐是不愿你离开这里的,姐这里也离不开你。”她开口说;又道:“但姐不能耽误了你的前途;再说姐就是再不愿,也挡不住你,你又不是卖到了这里。”
“杨姐——”四毛多余的话说不出来,点了点头。
“你专意办你的事情吧。”杨美慧说:“有啥需要姐帮忙的就说。”
“杨姐,娃就是有件事需要你帮忙。”四毛抬起来头,说。
“啥事你说。”
“额办这事需要买户口,还差七千五百块钱,想从你这里先借些。”四毛说。
杨美慧没言语。
这不是一笔小钱。如果四毛还在这里干,开口要借这些钱,杨美慧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借;但四毛要离开这里了,说实话她真不想借。
杨美慧又沉默了一会儿。四毛一直紧盯着她的脸。
“四毛——”
四毛却忽然“扑嗵”一声跪在了杨美慧的面前——虽然是关系着自己一生的事情,但要是让四毛跪一个人,他也是不肯的;但他从十三岁就在“毛毛雨”,杨美慧既叫姐、在他心目中这么些年也同一个长辈亲人一样。他要争取自己的命运,在这个长辈亲人面前他是不惜一跪的。
但这里面,四毛也用了自己的一些小聪明——他知道一个人难拒绝开口,但一旦开了口,后面坚持拒绝就是很容易的事情了;他观察杨姐的表情,猜出了她要说什么,所以他要把杨姐的拒绝之言挡在前面。
四毛:“杨姐,这关系到娃的一辈子,所以娃求你帮这个忙;就是没有这件事,这么多年你对娃的恩,娃也记在心里一辈子,以后有机会也会用一辈子报答;更何况你再能帮娃这件事——”
他期待地看着杨美慧。
杨美慧都有些不敢看四毛的眼睛了。
但她还是终于看着他的眼睛:“四毛,你这是弄啥,快起来,这忙姐给你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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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刘大虎来说,过这个年跟平常日子没有啥区别——是落魄后回来的平常。
他心里很煎熬。
可咋办呀?胳膊上的骨折眼看快痊愈了,按期限还不上动漫城的钱又得被打折。
要不是这老宅不是属于他一个人的,没有其它几个弟兄们的同意,没人敢买这庄基;要不然刘大虎就将这老屋揭起卖了。
他想出了一条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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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伊人岛”美容美发厅,他终于在第三回来时见到了强娃。
强娃进店后,在一张皮制旋转椅上坐了下来,离着刘大虎有些距离。
他看着灰头土脸的刘大虎,眼里掩饰不住地露出鄙夷和不屑。
“有啥事?”他开口。
“强娃,额找你想找你帮个忙。”刘大虎说:“额想到了一个办法,能解决问题,得你给师父说一声。”
这刘大虎,都到这地步了不知是充大还是不知圆滑,对大他五岁的强娃还是直呼其名连声哥都不叫。
“师父是你叫的吗?”强娃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