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桌后坐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身穿白大褂，坐在那里正看一本医书。

郭红卫走过去，笑着轻叫道：“大夫。”

大夫慢慢放下了书。说：“是来看病？坐。”

郭红卫忙说：“不是给额看病，是给额媳妇。额媳妇怀上了，想让大夫你给把把脉，看看是男娃还是女娃。”

大夫：“几个月了？”

郭红卫：“快四个月了。”

“到医院做过b超吗？”

“没有。”

大夫：“那人来了没有？”

“来了。”郭红卫笑着说。一回头才发现玲姐并没有跟着他进来。

他忙快步出了诊所，四下一扫，见玲姐正在十来米外惶恐无助地乱瞅。他叫道：“许晓玲！你个笨怂！额到这儿。”

待许晓玲走近，郭红卫带着她重新走进了诊所。

大夫招呼玲姐在桌子前面的方凳上坐下。

他问玲姐一些问题，边听边若有所思地点着头，似在思考着什么；间或察颜观色地看一眼玲姐、郭红卫一眼。

郭红卫见他问得都是些“最近饮食上有什么偏好”、“有没有出现气短”之类无关紧要的话；忍不住赔笑道：“丈夫，你能不能摸出额媳妇怀得是啥娃啊？”

“能啊。”大夫批评郭红卫道：“你这个人啊，重男轻女思想很严重，这个要不得。”

虽然受了批评，郭红卫却很高兴。大夫有这本事，这一趟没白来。

大夫让玲姐伸出左手来，搭在桌上的小脉枕上。三指搭在了玲姐的手腕上，侧着头，细细地把着。

郭红卫这时的心情由高兴变成了忐忑，神色紧张地盯着大夫。

过了有一分钟，大夫松了手，面色依然平静。微笑道：“是个女孩。”

郭红卫一下由云端栽了下来、还仿佛一下栽到了冰窖里。他呆在那里，眼神都是直直的。

大夫安慰他道：“不要难过嘛。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子，思想这样封建。这样——额这里也有祖传的‘转生丹’，也有一些效果的——”

郭红卫闻言一下缓过来了，如同从冰窖中走出到暖阳之中。他这一会儿心情经过了几重变化。

他脸上刚绽开了笑，又想起一件事。不解地道：“听人说这‘转生丹’是怀孕前和刚怀孕吃的，现在吃有效果吗？”

“你说得对，怀孕前和刚怀孕时吃效果最好。”大夫说：“但不超过四个月吃也是有效果的，不过就是要加大些药量。”

“那太好了！那太好了！”郭红卫笑得，大板黄牙呲得特别向前。

大夫：“不过药量大了，这费用也就大了。你看？”

“不打紧，不打紧。”郭红卫说：“额今天专门带得钱多，就万一不够，额先尽这些钱拿，明天再带钱来拿剩下的。”

“好，好，这也是个办法。”大夫说。又道：“不过这事也不是绝对的，比如个别女人本身阴性太重，也起不到作用。”

“是！是！”郭红卫点头道。心想额们不可能就这么背是那个别的。

大夫说：“当然额家祖上传方，是为了治病救人的、不是为了赚钱的；一切都是为病人着想。如果万一碰上那个别不起效的，你拿着额的单子，额到时会给你全款退药费的；这药也有保胎安神的作用，就当是赠送病人当做医者仁心的。”

“谢谢！谢谢！”郭红卫忙说。

“那额就给你先开两个月的，完了你再来额这里开。”大夫说着，拿起笔开起了单子。

别的字龙飞凤舞郭红卫没看清楚，后面的金额他是看清楚了。

五百六十元。郭红卫在心里咬牙。这只两个月的，确实很贵。

但他这咬牙只是看到这药贵、自己身上只带了四百不够。真心里他不认为贵——这样关系一辈子的大事，不灵人家还给退钱——当然，他是百分百希望这钱交出去不要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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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馆一苫，忙过商铺三间。

这不是说开饭馆赚得钱多，而是说做饭馆生意累，是做饮食行业人总结出来的，后面还有几句。“小小一店，鸡鸣则起，星稀方歇；未上战场，却杀得菜蔬果品三千，铁膀也软；未做行者，厅堂之间日行得几十里，钢腿也细”。

小崔辞职到饭馆来工作，才知道小贾一天要多忙碌。

小贾愿崔雯到自己饭馆来，是暗暗喜欢这个美丽心善的女孩子，并未指望这个柔弱的女孩子能给自己帮多大忙。

可他发现，这个看似如水的女孩子，却十分的勤快——可以看出她并没有做惯这些繁杂的事务，有时就停下来悄悄擦把汗、稍歇一会儿，然后又做起活儿来；从没有听她有一句抱怨。

小贾还是每天早晨三点多就起床，到批发市场去买菜——他把最辛苦的买菜买面、和面水等活儿都交由自己来干。但比起以前来，确实轻松了好些——特别是心里，以前觉得那个小店就是做生意的地方，现在则觉得是一个充满温暖、馨情之地。心里的感觉常使他脸上带着温和喜悦的笑容。

他把自己租住的地方让给了崔雯住，他则每晚闭店后拉两张桌子拼一起，铺一领席子加被褥，睡在店里。

第一个月发工资的时候，小贾给崔雯发了五百八十三元的工资。这比崔雯在大酒店当领班的工资还高。

崔雯并没有吃惊，因为店里的帐都由她来记管，这个月的收入有多少她心里清楚、按纯利润的十分之一她就是得这么多；她惊讶的是，这小小的一间店，一月竟有如此可观的收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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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姐的事情四毛总放在心里。

做b超的事情他没抱多少希望地一次借机问了下秦发展。

没想到秦发展一口允诺：这有什么难的。县工商巷旁不是才开了一间康体中心吗，负责人额认识，一句话的事儿。

没想到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不在医院工作的秦哥竟轻松地许诺办成此事。开心的四毛忙骑车子到郭红卫的门市部，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他。

没想到郭红卫却出人意料的反应平淡，对四毛说，能做也好。不过也别着急，额最近手里有几个大门的活儿，有些忙，等过一个月再说。

四毛心里不禁有些毛烧。直言：姐夫，做个b超也就半天时间，能耽误你多少时间？还要等一个月以后？！

郭红卫说：不是娃越大越容易看出吗，好不容易寻人做一回，咱不要看不出结果，又得寻人家帮忙一回。

郭红卫其实是想等两个月的“转生丹”吃完，再看看效果。

四毛对这方面也不懂，但一听也有道理。心里道，你知这道理，那可在玲姐才怀三个月时就急屁火烧的要做b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