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发展“呃——”了一声，心中还是有些疑心，说：“额跟遗机子的人也不太熟。”

遂挂了电话。

周科员却越听这声音越熟，却思量不起来是谁。

他掏出了自己的通讯录，在上面翻查起来。竟真找到了——打过来的座机，是土地局秦发展秦科长家的。

周科员同秦发展并不是那种关系很铁的朋友，不过是常在酒桌上碰面、互相称兄道弟，只因不定什么时候能用到对方。

周科员回到审讯室，对宋副科长说“是打来闲聊的”。

如果真的是刘四毛供出了秦发展，那周科员也是不能保的，只能给秦发展说说情将罚金降一些；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好说出秦发展，科里这些人万一哪个嘴长的说漏出去，是得罪人的事情。

如今瞒了是落人情。落人情当然要让当事人知道，不然就如同锦衣夜行一样。所以第二天刘四毛被放了后，周科员就给秦发展打了传呼。

电话打通了，他笑着说，冯哥，没想到你还有这雅好？

那边秦发展不解地道，额有什么雅好？

周科员笑着说，都是弟兄们，明人不说暗话，你堂堂一个科长，没事给歌厅个打碟的娃发啥传呼？实话给你说，昨天晚上那个传呼是额回的，那个叫刘四毛的碎小伙当时就在额们审讯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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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了一天，秦发展打传呼给四毛，让他中午到自己家里来一趟。

四毛以为秦发展又让自己带小姐去他家，说，冯叔，过几天吧，额这两天不小心摔了一下，脸上都是伤，不好出门见人；大前天晚上没去你家也是这原因。

秦发展说，你的事情额都知道了，还瞒额！你过来就是了，不是叫你带人来，额大白天的能让你带娃来额这儿吗？

四毛就过去了。

坐在秦发展家的小房间改的客厅里，秦发展给四毛倒了茶；茶几上已放好了一网兜水果另有一条烟一瓶酒。

他对四毛说，这些都是给你准备的，走时带上。

四毛以为秦发展是为自己下次带小姐来准备的“道具”，说，冯叔，那天额被治安科的人带走时，烟和酒小杨提着，并没有被收。

秦发展说明是送给四毛的，四毛受了伤算是慰问他的，也是表达一下内心的感激之情；要知道如果四毛招了他，被罚款都是小意思，主要是造成不良影响，对仕途对家庭都是有很坏影响的。他原以为四毛这个碎小伙聪明会来事，没想到还这样义气。

四毛说“谢冯叔了”。秦发展笑着说，以后别叫额叔了，叫哥就好了。

按年龄秦发展今年34岁了，比四毛大过一轮，叫叔是没有问题的；按相貌，秦发展看着年轻，不熟悉的人看外貌常会估他为二十八九岁，叫哥也能说得过去。

四毛也灵醒，知这改口是关系再进了一步的意思，马上就改了口。

秦发展这次的聊天也不象平常的东拉西扯，而是关心地问起了四毛以后的打算，说你在歌厅也不是个长久之事。

四毛说过几年具体的要干什么也没想过。

他笑笑：其实额也是有些理想的，比如也能当个主任科长之类的官，不过这是注定不现实的，额一个农村娃，只有小学水平，怕到时也就是做个小生意啥的。

秦发展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且不说能不能实现，你光象现在一样混日子，是不可能有出息的；你也知道你文化水平低，现在没事儿就要多看看书，也要练好字，字是人的门面，不管将来干啥，到时总是用得着的。

四毛点头称是，知道秦发展说得都是好话，但是并未放在心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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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以后，四毛只当没发生此事一样，每天忙于自己的份内之事；直到半个多月后，脸上的伤完全消平了，才去找了武前进。

他向武前进打听那个“宋科长”——别的人他也不认识，头被蒙上挨打也不知道是谁打得自己，只记得是那个“宋科长”发号施的令。冤有头债有主，他只记得这个“宋科长”行了。

他向武前进描述了这个“宋科长”的体貌和口音。

武前进问，你打听他做什么？

四毛笑笑说，是杨姐让额打听打听，额也不知道做啥，估计是想拉关系吧。

武前进撇下嘴，不屑地说，这人额知道，那就是个瓜皮。

四毛问，咋？

武前进讲了这“宋科长”的事情。这宋科长名叫宋献原，老家是s县的，是在青海长大的，后来进了公安系统，在格尔木公安局混到了处长的位置。有一次审犯人的时候，疏于看守，嫌疑人趁无人的空当从五楼攀爬想逃脱，结果摔死了；宋献原做为负责人，被行政记大过，撤了职务调到了个县城当派出所所长。宋献原想法调回了老家陕西省s县，在县治安科当副科长。

武前进说他傻，是因为青海那边工资大，宋献原在那边拿的工资快赶上s县一个局长了，回来后就要少了近一半。

武前进说，你说这瓜皮都快五十的人了，关系熟人都在青海那边，再瞎好混上几年就退休了，青海退休工资也大；就是想回老家，也等退休了再回来。现在回来这年纪还想再往上扑腾个子？到老杨手下当个副科长，老杨外号“一把抓”，他想到老杨手里扑腾个啥。

武前进说得这些都对，并且宋献原这人性子有些孤，在青海就没有几个知心朋友，回来后更是与同事难融；但武前进不是宋献原，并不知道宋献原的苦心。

宋献原自被降职后，近五十的年龄，对仕途已不抱什么希望了；也并非想要落叶归根。他是上有两个女儿，大的已经出嫁成家在格尔木，他近四十有了一子，疼若掌上明珠，青海的教育水平不行，他调回家乡，完全是因为想让小儿子能在咸阳或西安上学，享受好的教育。他并没有将儿子的户口迁回来，因为国家对青海等边远地区、少数民族的高考分数线有照顾；在这边上学，将来回那边参加高考。

四毛并不管这宋献原运气如何、脾气如何，他只将这人记在了心里——他现在没有能力，不敢招惹宋献原；等以后有了能力，定不忘报今日之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