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建军骂小偷。

杨美慧说：“算了，骂啥嘛，贼又听不见；要能听见，额到市场不揪住他耳朵骂个狗血喷头才怪呢！”

对他们来说，丢失辆一般人眼里宝贵的自行车，已是用不得长嘘短叹几天几夜睡不着觉了。

但车子是离不了的，杨美慧每天买菜干啥的都需要。

孙建军说：“你看额的bb机迟买了几天，要不然你今个儿给额发个传呼，西安边村那一块有卖贼赃车的，新新的车子五十块钱就可推走；我要知道了，今个儿就给你推回一辆。”

五十块钱也只是一场台费钱。

“那也不贵啊！”杨美慧本打算下午就叫孙建军给她买辆自行车的，现在改变了主意：“那就等下回你到省城，替额买辆‘二六’的。”

“那行。”孙建军说。问：“那你这几天咋办？不行出去就叫三轮。”

“没事。”杨美慧笑着说：“额再买菜啥的就推你那‘二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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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一天，吃完了午饭，四毛正准备上楼扫地，杨美慧叫了他。

四毛跟杨姐进到她房子。

杨美慧打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五张“大团结”，递给四毛：“四毛，这是你这月的工资；到姐这好好干，到时说不定姐还给你加钱。”

四毛开心地嘴都能咧到耳根去，接了过来：“杨姐，额在你这里还用说嘛。”

杨美慧对四毛也很满意，娃有眼色也聪明，跟孙建军去省城几趟，听人家讲都自己学会拆碟机清洗、调光头了。

四毛将那五张“大团结”看了又看。这是他人生第一笔“巨款”，也是第一次工资；他觉得压褥子下也不好，塞枕套里也不安心，最后装进贴身的兜里，连晚上睡觉也在一起，才觉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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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了十来天，孙建军带四毛到省城，要修几个话筒再买两个碟机光头。

弄完了这些，孙建军带四毛坐公交来到了边村街。

在边村街人行道道沿，三五辆自行车挨一起，隔十来米就另是一处；这些自行车有个统一的特点，就是都没有锁，有也是钥匙还插在上面。

还有，就是旁边不见人。

但当他们走过去弯腰仔细看一会儿车子，不远处正聊天的两个人中就会走来一人、或坐在店铺门前小凳上抽烟的那人就站起走过来，问你看上了哪辆。

孙建军瞅了一遍，对问话的人说，我们再看看，说不定等会儿回头就到你这儿拿了。

这些自行车大都是七八成新的，九成多亮锃锃的也有。

孙建军悄悄告诉四毛：“这里卖得都是贼赃货。”

四毛提着装话筒沉腾腾的袋子，倒了一下手问：“刚才那几辆里‘凤凰’‘飞鸽’都有，都美着；叔你咋不问下价？不问价咋比较？”

孙建军一笑：“额朋友在这儿买过两辆，就是你‘大眼叔’，只要不是刚买来就丢了的新车子，一般七八成新的就五十。”

五十？四毛在心里叫，这么样大件这么便宜？刚好他贴身口袋里就装着五张大团结。他的心“嘭嘭”跳着，感觉眼前每辆车子都有可能属于自己。

但他面带着微笑，让这种心情在心里蔓延，帮孙建军选车子；却知道自己不能买，因为他还有另外的事情。

两人上了道沿，走到了另一处车点。

孙建军终挑上了一辆“凤凰二六”。

那个眼光闪烁、眉目中带狡诈色的男子对孙建军轻声说：“你还真有眼光，这辆车子是昨晚才到的货，你看九成新；额看你还面熟，就是咱西安人吧？不说了，八十给你了。”

孙建军掏出钱来数：“再别说了，面熟当然面熟，额也来这儿买过几回车子了，又不是生瓜；额也不是省城人，闲话咱就不多说了，给——”

他递过钱去。

男子接过一数，是五十。

他面露了一下难色，两根手指挠了挠下巴；随即轻轻挥手：“推走吧！”

孙建军叫了声：“四毛！”

“哎！”四毛明白。高兴地答应一声，将手里的袋子挂在了车头上，推了那辆自行车。

事是全部办完了。孙建军抬手看了一眼腕上的“蝴碟”：“到了该喋饭的时间了，走，寻个地方吃饭。”

四毛推车子跟着孙建军出了边村街，拐到了另一条街上。

孙建军对这一块儿也不熟，边走边看着。

走了一会儿，他相中一家，一指：“走，四毛，咱吃水盆羊肉去。”

春日已温暖。四毛一大碗水盆羊肉下肚，头上都出了汗，连呼“爽快”。

出了饭馆。孙建军说：“四毛，你骑上走吧。”

四毛：“啊，额骑到汽车站？那你？”

他想是骑到汽车站，他现在带人还不太内行，再者孙建军个子高，坐这“二六”的更不适。他笑着说：“叔，那你就带额，离搭车的地方也就二三里。”

“带啥带你。”孙建军说：“汽车站专门有便衣查架在车顶的自行车，咱这车子又没发票。额等会儿坐公交车到汽车站回去，你骑车子到三桥，从那儿搭车回去。”

原来是这样。

“那——好。”四毛说。

“那走些！”孙建军催道。

“噢，”四毛踌躇了一下，说：“叔，那额先走了。”

“哎，别急。”孙建军说。四毛心喜了一下。孙建军说：“把兜兜给额。”

四毛一听又失望了，摘下了挂在车把上的提兜，递给了孙建军。

他踩踏板，蹬了两下地，上了车；骑了几步，还回头看了一下孙建军。

他并不是怕迷路不敢一个人走，三桥每次从省城回都路过那里，当然坐班车上看外面跟骑自行车不一样；可他一个男子汉还怕这些，最多岔路口记不清了问人就是了；想当初他离家到少林寺，碎碎的走夜路都没怕过。他刚才的踌躇和这会儿的回头望一眼，是因为孙建军没有给他车费——而他身上的钱现在一分钱都舍不得花，是因为还有用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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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三点多衬衣插在裤里的孙建军，坐着三轮潇洒地回来了。

杨美慧见他是一个人回来，忙问“四毛呢”。

听孙建军说了原因，杨美慧忍不住骂他：“娃一个人又对西安城外面不熟，何况还要骑车子走那么长一截路；你就应该坐公交到三桥那儿等娃着，带娃一块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