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一片雪地里。
四周伫立着宛若剑锋的冰柱。
在夜里泛着寒光，照映着天上的皎月。
黑暗中忽而闪烁着微微白光，随着寒风吹拂不断变换着模样。
搅动着天地间微弱的灵气。
那些是冰灵，属于诞生于风雪中的小小妖物。
此妖物通常是活不长久的，根据天地间的规则，基本上活个两三个月便会自然而然地消散。
但终归也有一些例外。
在久被冰雪覆盖的雪山中又跨过了生死界限，成长为能够在天地间长久存在的冰灵。
那些冰灵便已经诞生了各自的灵智，与初生的幼儿无异。
而在这琼华第三境——冬雨之境中，是存在那种妖灵的。
它们往往被琼华派修道者豢养，作为门中弟子修行的助力。
看着那些冰灵毫无章法地在空中摇晃，或化作人影，或化作飞鸟走兽。
灵九朱便情不自禁地叹了一口气。
“真是可悲呢。”
“有什么好可悲的，灵大掌柜莫非还对这些小小妖灵有了怜悯之心？”
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女子说话声音。
便听原本寂静的夜里，多了一人的脚步声。
伴着月光，依稀可见一道红裙身影凭空显现出身形，莲步款款地走到灵九朱的身侧。
没有半点迟滞地将手臂挽在灵九朱的肩上。
“莫非灵大掌柜忘记了，现在的这些凡人与那妖灵并没有什么不同。”
“话可不能这么说。”
灵九朱摇了摇头。
闻着鼻息间传来一阵香风，情不自禁地轻咳一声。
她身上涂抹的胭脂实在是多了一些。
多得让人都生厌了。
皱着眉，又在纠结是否要提这个建议。
或者是干脆将她推到一边。
手伸出，迟疑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放了下来。
“不论现在的凡人是什么个状态，都和我没有什么关系。”
“自然是和你没关系的，灵大掌柜现在可是连一点生意也做不了了，直接被那狗黄帝给封店啦，家里已经穷得揭不开锅啦，百草堂倒闭了算啦，咱们还是另谋生路吧，把那个洞天卖给哪个出的起价的修道门派还能供我们多吃几年呢。”
灵九朱觉得天有些冷。
身体情不自禁地哆嗦了一下。
但还是马上整了整衣冠，声音也变得低沉了一些。
“别的不说，前些日子那姬天命便说了要与我做个交易。”
“那种事情你还真的要做？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正天之法，只差其一便可完善，他是来寻我为其补全，我与他之间不过是交易——至于那种方法是否是正道，又与我有什么关系。”灵九朱说着，又停下脚步，朝着琼华派的方向看去，若是一切正常的话，那个孩子现在应该已经正式拜师了吧，“所以在这段时间里，我得为自己寻找一些后路，比如……回仙界的方法，回到了仙界我便不必再参与到他的计划之中了。”
“借着飞升之能让修道者带你回去？那种事情不是已经……”
“羽化之后不染因果，我自然是知晓的，但这一次我定然会成功。”灵九朱言语中带着超乎寻常的自信，他双拳紧握着，“因为那孩子不同，他不是普通的修道者，一旦成仙，与我结下了不可断绝的因果——我便能回到仙界。”
“就因为他有一颗道心？”
“就因为他有一颗道心。”
走过一片冰雪之地后，随着眼前一花。
四周光影流转。
冰雪不再。
山间开始生出淡淡的雾霭。
前方的道路尽处却是一片映着月光的红枫林。
夏暮之境。
这里也反而更冷了。
灵九朱打了个响指，正前方显现出一道两人高银白色的光圈。
“既然早晚都要用这种方法回去，刚才走那么多路作甚？”
赤霞有些不解。
不知道灵九朱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灵九朱淡笑，指了指天。
“难不成天上还有仙人看着？”赤霞警觉地抬起头，看着天穹上一轮皎月，以及暗淡的星河。
“非也。”灵九朱摇头，“不过是觉得夜里的天空很美，想多看一会儿，赤霞难道不觉得此间气氛不错吗？”
“那为何现在就走了呢？怎么不多看会儿，琼华三景可是只看了第一景呢。”
“因为我冷。”
……
温暖的棉被。
明亮的烛光。
墙上那幅画着不知道什么的壁画，似乎是一个人在挥舞双剑，原本觉得惊奇，但多看了一会儿又有些劳累。
四方的桌上摆着看了一半的书卷。
这书卷上的字仅仅能辨认出大半——还是曾经偷偷和家乡某个落魄读书人学的。
这里的一切都是新的。
而这里的一切都属于他自己。
一切都仿佛在梦中一般。
李丹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切，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那件分发下来的琼华派制服早已被他穿在了身上。
有些大，不合身。
但也勉强能穿得下。
从今天开始……就是修道者了。
到时候也能成为那剑仙——
只是……
家里现在都变得怎么样了呢？
爹、娘、哥……
李丹整个身子蜷成一团，缩在被子里。
从小他就体弱多病，放在村中那也是什么事情也不能做的废人一个。
除了家里人之外谁也瞧不上眼。
等在这里学有所成，成为了剑仙之后……想必能让家里人刮目相看了吧？
他这般想着。
被子里传来温暖的香气。
让人迷醉，却也……有些陌生。
不过那个琼华派的掌门，还真是长得好看呢。
这般想着，李丹的意识渐渐变得模糊起来。
……
李丹做了一个梦。
在梦里他立身云端，挥手间便是云生雨落。
一个响指，便有雷电穿梭于天地。
然后在那云中，一道寒芒飞来，直刺入他的心口。
在那一瞬间，他睁开眼从床上坐起了身子。
“啊——”
“原来是梦啊……”
看着窗外迷蒙的黑夜，他苦笑着摇了摇头。
好不容易来了修道门派，怎的偏偏会做那种不吉利的梦。
正要重新躺下，却是辗转反侧，心里乱得怎么也睡不着。
也只好睁着眼睛，看着房梁发呆。
……
琼华山门。
早早地便有青衣白衫的两排修道者站在道旁。
山门口正站着一个青衫道士，一脸严肃地抬头看天。
原本晴朗的天穹，却是徒然间变得昏暗起来。
自天穹上飞下数道剑光，落在山门前化作一道道人影。
终于还是来了吗？
也不知道他们从哪里得来的这个消息。
青衫道士的眉头微皱。
脸上却露出一丝笑容，朝着那些人影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