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变得没有意义了一样。
害怕死亡，却又寻不到生的意义。
希望活下去，却又不知道活下去的自己又能做些什么。
因为在那一年——
“前辈说此处封印的大妖并不会对凡间有什么损失，那为何我偏偏要承受那种痛苦？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为什么那时候没有人来救我？前辈说的那么多修道者又在何处？前辈说的什么保障……或许根本就是毫无意义的啊。”
“……我不知。”
沉默半响后，灵九朱才轻叹一声。
他怎么知道哪一天潜伏在凡人居所的某个大妖会突然发疯大肆屠戮，如今虽说天下是姓姬的天下，但这天下妖族又怎么可能是能真正赶尽杀绝的。
说不准哪里的妖族就暴起杀人了。
修道者也只能在事后收拾残局，如何预知得了那些妖族的动向。
“那些问题每人知道，也寻不到答案，若是你非得让我说出个所以然来，我也只能告诉你——这不过是生灵之道中无缘由的恶意。”
“无缘由？”
俯身在地上的女子抬起头。
用失神的双眸看着灵九朱。
“天道无常，就算是我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往大了说也许下一刻天就塌了，我们都死了……等到了那时候还有人去追究其原因不成？”
“前辈是想让我不去纠结过去的事情？”
“不，怎么可能！”灵九朱摇头，蹲下身子刚好与对方平视，“记着过去发生的一切，这样才有活下去的动力。”
“但我现在再活下去还有什么……”
“胡扯！”
未等李玉枝的话说完，灵九朱便大喝一声，打断了她的说话声。
就连身上的气息也突然变得厚重了几分。
“没有找到活下去的意义，那就去寻找意义——既然你怕死，那就千方百计地活下去，未来可变的东西太多了，你既然活到现在，自然也有其中道理。”
“可前辈说过我们若是封印大妖……”
“会死，这是当然的。”灵九朱冷笑，一只手落在李玉枝的肩膀上，从那只小手掌心传来一阵冰凉，“虽然不知道你们那种封印方法是从何而来，不过放心，你们又不是修道者，一旦使用便全身气血化作封印的一部分，死得没有一点痛苦。”
一听到死这个字眼，李玉枝的脸色再次变得惨白。
“所以你为什么还要拒绝让我医治？就算是封印大妖，也只需要一人便足够，少你一个也不少。”
“前辈，我……”
还在纠结着。
这一回连灵九朱都不知道她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了。
若只是单纯地害怕死亡，只是心里那般矛盾，为何还是不愿让自己帮她，灵九朱心里正烦闷，便听李玉枝再问。
“前辈方才说的吐纳之法，是否当真可以修炼成仙？”
“吐纳之法只能让你强身健体，让你有更大的机会感悟天道，至于什么修炼成仙，完全是无稽之谈。”
“那也就是说，还有机会……”
女子轻声呢喃。
而灵九朱脑袋还没有转过弯来。
这小丫头在想什么呢，修炼吐纳之法成仙？
哪里来的那般容易。
而且这吐纳之法虽然就刻在墙壁上，关键的一点却也不是是否能修炼，是否当真可以成仙，反倒是一些更加迫近的问题。
“多谢前辈为我解惑，天色已晚，还请前辈也早些休息。”
“你若回心转意，随时可以让我治好你。”灵九朱伸出的手收了回去，原本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消失，“以三年灵慧，你们换来了抵御严寒的火种，不管你们这一世与我做了什么交易，一切债都只会在来世还，尽管安心便是。”
女子起身，微微对灵九朱欠身。
便再次步入了幽暗的阁楼中。
从里边传来一阵声响，但还未过几时便没了动静。
“这丫头心还真大。”灵九朱有些失望地摇了摇头，“看来我还是想差了些，唉……”
原本以为这李玉枝心中最摇摆不定，应当很容易便能与他达成交易，可谁料那小丫头居然如此地有想法。
最后甚至是一点好处也没有捞到。
身后的深渊里再次传来压抑的吼声，将崖壁上的积雪震落了些许。
真是聒噪！
灵九朱转身看向山崖的方向，眉头紧锁。
……
修道者和凡人用的始终不是一种文字。
凡人以文字记录历史，修道者却已经开始以文字勾勒符文借天地之力——那是一种更贴近“道”的文字，与凡人书有本质的不同。
本该是如此的。
直到清晨灵九朱步入阁楼，亲眼目睹了眼前的这一幕。
那道身影就盘膝而坐在殿宇正中，身周偶有暗淡氤氲流转。
有规律地吞吐着气，虽然有些笨拙，甚至算不上是修炼——几乎是吞进去多少气，就吐出来多少，但这却是不争的事实。
“这不可能，你到底是谁……怎么会……”灵九朱片刻地茫然，让他下意识地扶着边上塌了一半的门框。
……
又是李玉枝！
流紫月的心里有些恼了。
这里本就环境恶劣，虽然没了寒气逼人，但风声肆虐，能入睡实在是一件弥足珍贵的事情，所以对扰人清梦这种事情，流紫月本就抵触。
扰了她梦的不是李玉枝，而是一直躺在她怀里的少女巧。
可少女是被李玉枝吵醒的，自然也被流紫月恨上了。
若不是为了封印大妖，说什么也不会让那等自私之人与自己同行。
正这般想着，又听怀里的少女有些兴奋地大声叫嚷。
“李姐姐……李姐姐在玩什么呀！我也要玩！她身上的光……好漂亮！”
“巧，别乱动。”流紫月一把抱住了少女，从地上站起身子。
李玉枝身上有光？
什么光？她却是没有看见半点。
只是平日里一直和不存在一般的李玉枝这两天却满满的存在感，让她有些不适应。
“李姐姐！”三个字说得铿锵有力，虽说是尊称，却全然没有半点尊敬之意，“不知李姐姐在干什么？”
“倒是让妹妹见笑了，只是昨天听了前辈讲的故事，想体验一番修道者的感觉。”李玉枝淡淡地笑着，睁开了双眸。
此时的她，却是全身没有半点怯懦之意。
就仿佛是一片海一般恬静。
“原来如此……李姐姐还真是努力呢。”
少女巧似懂非懂地点着头。
那张俏脸还残存着困意。
显然是还没有睡得尽兴。
“我们走快些吧，早些封印了那大妖……还世道一个太平。”
“哎？”
这句话从李玉枝口中说出来一点也不奇怪，但从前每当她说出这种话的时候，多少都会犹豫一些，却没料到仅仅一夜过去，她的转变就如此之大。
流紫月还有些不能适应。
这李玉枝不是将生死看得那么重的吗？
莫非从前都是错怪了她？
心里正如此想着。
却听远远地传来一道稚嫩的声音。
“你有这个决心……这很好，虽然有些可惜就是了，不过我倒是很想知道，你是如何懂得吐纳之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