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东方烈远去的背影，太后的心中满是心痛。同样是她的孩子，俩个他都一样的疼爱。只是，她自认为对于允泽他肩负着帝王的使命，有些东西他终究是不该有，不该碰。可却不料，这让他的心灵无形的扭曲了，让他以为她这个做母后的对于这个皇儿她亏欠他的太多了。也许，是时候该补偿补偿他了。

天牢。

东方烈将带过来的棉被全部铺在了石床上，果然摸起来比先前的好多了，凝烟躺在上面也舒服多了。阿秀已经将凝烟的衣服换好了，旁边也放了一桶雾气袅袅的热水。

“阿秀，将药箱拿过来，朕要给凝烟清洗一下伤口。”东方烈直接跪在了床边。

阿秀拿出了药箱，看见东方烈丝毫不顾及自己是皇帝的身份跪在地上，她的心中感觉别扭，又感觉的过意不去。“皇上，还是让奴婢来吧。”

“不用，这包扎朕还是会的。”东方烈径自接过她手中的药箱，取出了里面的酒精跟海绵。撩起凝烟额前的发丝，轻轻的，慢慢的用酒精清洗额头上的伤口。酒精滴入伤口里，传来刺痛感，凝烟不由的嘶了一声。

东方烈心疼的收回手，轻轻的吹了吹伤口上的酒精，微弱的风传来凝烟感觉没有先前的那么痛了。伤口清洗好了之后，东方烈又为凝烟上了点药，接着用纱布缠在她的额头上。整个过程下来，没有一丝的犹豫更没有一丝的生疏。

“皇上，洗洗手吧。”阿秀将准备好的温水递到了东方烈的面前，谁知道东方烈没有及时去清洗自己的手，而是用毛巾打湿了后轻轻的擦拭着凝烟的脸颊。

阿秀盯着他冷峻清傲的面容，看进他眼中那抹从未有过的温柔和细腻，她紧张的子眸漂浮起一道欣慰之光。“想不到，皇上您也会包扎伤口！”阿秀淡笑着。

东方烈垂下眼睑，苦涩一笑，没有说话，依然关注在凝烟身上。一只手轻覆上凝烟的脸颊，依然是滚烫无比，看来这烧不吃药是退不了了。“阿秀，你去找小严子，让他想一切办法弄点退烧的药过来。”

“哦，好，奴婢这就去。”阿秀提起裙摆，赶忙向着外面跑去。

“凝烟，朕在这儿，你不会有事的。”东方烈坐在床上，让凝烟横躺在他的腿上，轻轻的抚摸着她的秀发，满眼的柔情。

昏暗的寝室中，光色昏沉，毫无生机。

他，慵懒的坐在地面上，四周满是凌乱不堪的书籍和酒壶。他仰头而起，浓烈的酒，灌进了他的咽喉，灌进了他的腹内，体内疯狂的燃烧着。

酒壶空了一个又一个。

他仰头舔着壶嘴中最后一滴残留的烈酒，眼眶红红的，脸颊上浮起赤色的光晕。“来人啦，拿酒来。”听得出来，他的声音里带着淡淡的忧伤，似醉非醉，似醒非醒。

“吱呀！”一声，门在此时被推开了。刺眼的光芒照射进来，允之急忙用手遮住双眼。

光线处，那个女人，虽年过半百却依旧是风韵犹存，她高贵而典雅，目光紧紧地放在允之身上，看不清楚她脸上的表情，可是却有一道冷光袭来。

呵呵－－

他冷笑了一声，扔掉了手中的酒壶，踉跄的站起身，摇摇晃晃的走到太后的面前。猛地扑到了她的怀里，像一只八爪鱼一样拔在了她的身上，“呵呵－－凝烟，你来啦！”允之开始傻笑起来，双手攀住太后的颈部，眼神迷离地说道：“凝烟，你没有被关进天牢，真是太好了，呵呵－－”

“身为晋王居然为了一个女人，在此消沉，成何体统？”太后明黄色的袖袍扬起，一把将允之推倒在地上，她心痛地看着他：“允之，你清醒点好不好，哀家是你的母后不是什么苏凝烟。”为什么一个说为了苏凝烟甘愿蹲天牢，一个又为了苏凝烟在这里买醉，

她要怎么做，才可以找回她那可爱潇洒的皇儿？

“呵呵－－

”允之已经醉得不轻了，神志也开始模糊了起来，干脆直接躺在地上，来回的滚动着，舌头因为酒精的作用，而不停地打结，“凝烟，你知道吗？我啊，我早就知道你的心中喜欢的是皇兄了。真的，我真的知道的。只是，只是我一直不想去承认罢了。呵呵－－我还知道，皇兄也喜欢你，皇兄是为不辜负舞阳才故意隐藏对你的感情的，呵呵－－”

太后哀痛的看着如此消沉，如此堕落的允之气的蹲在了地上，俩只手抓住他的衣领，拼命的摇晃着他，“允之，你给哀家起来，你这样还是个王爷吗？你这样让人传出去了，你的名誉就毁了呀！你这样……”太后的眼泪终是忍不住的掉落下来，泪水哽咽她的声音，“允之，哀家的皇儿啊，你这样让哀家看着有多心痛，你知道吗？”

“你别管我！”允之倔强拧过身子，躺在了一边，就这样静静的流着眼泪，就这样静静的就好。

太后缓慢的站起来，对着门口的侍卫喊道：“来人啦，给哀家提水来。”

侍卫提了一桶水过来，太后示意他们出去将门关了起来，她走到水桶边亲自拿起里面的水瓢舀了一瓢水猛地倒在了允之的脸上。冰冷的触感瞬间袭遍全身，浑身打颤，酒意全消，允之猛地直起了身子坐在了地上，一把抹下脸上的水迹，怔怔的看着面前的人。

“发生什么事了？”允之皱着眉头，拼命的揉着额头，就是想不起来母后是什么时候来的。

“发生什么事？”太后冷笑了一声，“既然你不记得，那么哀家就来提醒你。”她双手扣在身前，腰板挺直，浑身散发着高贵的气质，一只手指着地上那些空瓶子说道：“哀家逼迫皇帝将苏凝烟打入了天牢，而你因为一时想不开却在寝宫里借酒消愁，自甘堕落。哀家走进来，你居然将哀家当成了是苏凝烟。”太后再说到“苏凝烟”三个字时，语气加重，满脸的鄙夷。

允之闻听到此言，他纠结的子眸里，掠起一抹心痛之色，记忆如潮涌一般钻进脑海里。他跪着来到了太后的脚下，紧紧的抱着她的双腿，仰着脖子恳求道：“母后，皇儿求您放了凝烟好吗？您知道的，皇儿从未喜欢过任何一个女子，凝烟是我真心爱的女人，求您不要伤害她，好吗？”

太后低头，薄唇上泛动淡淡的苦涩弧度，亲抚着他的面庞，沉声道：“皇儿，并非哀家硬要为难你，你要想清楚，苏凝烟真是你今生所爱吗？即便是，她的心中也视你为她所爱之人吗？”她清澈黝黑的眼眸中忽而氤氲起一抹悲凉，那黯然的神情，闭上眼睛，一行清泪自眼角流出。

允之听了太后的这番话后，他剑眉蹙起，心中微微作痛，他知道母后是在提醒他，他在凝烟的心中并非是所爱之人，凝烟真正爱的人是皇兄。可是，即便如此，他宁愿去忽略掉凝烟心中对皇兄的好感，也不愿意就这样轻易地放手。

他撇开心中的伤痛，露出自欺欺人的笑意。“母后，你放心，凝烟说过我是她最珍惜的人，只要出了宫她愿意和我做一对平民夫妻，我相信她，她不会骗我的。”

“皇儿，来，你先起来。”太后深吸了一口气，拭去眼角的泪珠，将允之扶了起来。允之扶着太后坐在了椅子上，他知道母后一定是有话跟自己说了。

“母后。”

“皇儿，哀家问你，你知道你皇兄也喜欢苏凝烟吗？”太后面容慈祥，拉着允之的手，语重心长的开口。

允之低着头，重重的点了点。

“好，那你知道为什么你皇兄一直不愿意说出他对苏凝烟的感情吗？”

允之点头，眼睛看向了前方，“皇兄说过，他喜欢上凝烟的时候自己都不清楚那是喜欢，直到舞阳回来，他渐渐的发觉对舞阳的感觉已经不是爱了，只是他对6年前的那份纯真的依赖和怀恋。当他发现自己喜欢上凝烟的时候，而我却抢他一步说出了我喜欢凝烟，对他而言，他不想破坏我们四人之间的平衡。”允之一字不露的复述了东方烈的话。

听了允之说的这些，太后的黝黑的子瞳中，波光卷起，“允之啊，那你是怎么看的，你认为这真是你皇兄放弃苏凝烟的原因吗？”

允之皱眉，“难道不是吗？”皇兄告诉他，他对舞阳有着一份责任，他必须做到给舞阳最好的，即使为她遣散后宫，只宠爱她一人。所以，即使他心中另有所爱他也不会让舞阳伤心。

太后沉重的摇摇头，“你皇兄是为了你。”

你皇兄是为了你。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

却像是孙悟空的紧箍咒一般紧紧地套住了允之的思绪，他凛冽的子眸之中，光晕绽开，忽而一抹诧异涌动眼底，她死死地盯着太后。

“母后，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允之啊，这是你皇兄亲口告诉哀家的。他之所以会隐藏自己对苏凝烟的感情全都是因为你啊，因为你也喜欢凝烟。”太后满脸沉痛的看着允之，她站了起来，原地走了一圈，长叹了一口气，“这一切，说到底都是哀家的不对。是哀家从小就偏爱于你，让你的皇兄凡是都做到退让，以至于面对自己的感情他也毫不犹豫的选择退让啊。”

“母后，你告诉我皇兄到底是怎么跟你说的？”允之也站了起来，他的心越来越乱了。

太后走到窗前，视线落在了远传，陷入了回忆中：“你皇兄他说……”

天牢里。

“皇上，药煎好了。”阿秀端着热气腾腾的药碗走了进来。他立即坐在床边，将凝烟扶在了自己身上，“来，给朕。”他立即接过药碗薄唇扬了扬，扯动一道绝美的光晕，他用勺子放在碗中轻轻地搅动，而后吹了吹热气，舀出一小勺递到了凝烟的嘴边。每一勺都非常的用心，生怕会烫到怀里的人儿。

整个药碗空空如也，舌头传来的苦味让怀里的人儿不自觉的紧皱着眉头。

“阿秀，将冰莲子拿来。”接过冰莲子，他掰开凝烟的嘴唇，放进了一颗冰莲子，凝烟咀嚼着冰莲子，苦味渐渐消散，她紧皱的眉头也渐渐舒展开来。

他将凝烟放下，右手抚上她的额头，烧已经退了，脸色也没有那么苍白了，嘴唇也开始恢复了血色。

“阿秀，凝烟已经退烧了，你先去熬点清淡的粥过来。等她醒来，她一定会想吃的。”东方烈如夜鹰一般的眼瞳掠起一道兴奋之色，不出所料，半个时辰凝烟便会醒来。

“是。”阿秀兴奋的跑了出去。

东方烈看了凝烟一眼，欣慰的笑了笑，自己一直照顾着凝烟连一口水都没有喝，这一刻他突然觉得口干舌燥。他撑起身子，走到木桌边，提起茶壶往杯子倒了一杯水，可是杯子刚到嘴边，他的眼前突然一黑，“啪！”杯子掉落地面，身子无助的向后倒了去。

腰身一暖，舞阳稳稳地托住了东方烈向后倒去得身子，她扶着他做到了一边的凳子上，将他的身子靠在了墙上。她走到桌前，从新倒了一杯水端到东方烈面前，喂他喝下了。

“皇上，您慢点。”兴许是渴的厉害他喝得很急，舞阳轻抚着他的背，当心他会呛到。一杯水下肚，果然舒服多了。东方烈靠在墙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双眼却依然凝视着床上的凝烟，还好刚才没有惊醒她。凝烟躺在床上，她的眼睛动了动，想要睁开可却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她又给闭上了。

“舞阳，你不应该来这里的，快点回去。”东方烈一只手扶着额头，压着嗓音，平静地说道。

舞阳蹲着身子，双手放在他的腿上，紧咬着唇瓣，满眼心痛的看着东方烈，“皇上，你可以为了苏凝烟来这里，为什么臣妾就不可以为了皇上你来这里呢？”这才几个时辰，她就觉得允泽变憔悴了。

东方烈淡眸之中闪过一道讶然，经过了这一场风波只怕他对凝烟的感情是再也瞒不住舞阳了。他转过身子，紧握着舞阳的双手，满眼的愧疚，沉默了许久，他终于为难的开口，“舞阳，有件事朕要告诉你。6年前，朕做了感情的逃兵，面对父皇母后的阻挠，朕没有反抗，硬是看着你们一家人被赶出了东城。

朕承认6年来，你是朕心中不能提起，更是朕不敢触碰的伤。这6年来，朕一直以为你早就找个好人嫁了，或者是已为人母了，所以当朕再次见到你时朕真的是惊讶无比，也兴奋无比。可是，当朕的心静下来时，朕发现朕对你的感觉已经不是爱了，而是朕对6年前的依念。”东方烈清冽的眼瞳募然有了刺痛的光色。

舞阳怔怔的听着东方烈说的这些，直到他的最后一句话她的心终于忍不住的痛了，有热烫的水珠从眼睛里飞了出来，滴落在她的手背上，灼伤了她的心。

他仰头吸了一口气，嘴角流泻欣慰的光晕。“直到凝烟的出现，朕才知道朕原来自认为不可触碰的伤并没有朕想像的沉重。苏凝烟这个女人，张口闭口都是钱，目中无人，常常把朕气得半死，可是朕心中许多打不开的结都是她帮朕打开的。

可是，面对西甯的困境，她居然可以毫不犹豫的奉出了朕赏赐她的20万两，甚至理直气壮的跟朕说了那么一番大道理。直到，直到允之跑来告诉朕他喜欢凝烟时，朕突然觉得心好痛，有一种快要失去她的预感……”

“皇上，臣妾求你了，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舞阳淡然的子眸，晶莹剔透的泪珠不断的滑落她的脸颊。

“不，舞阳，你听朕说完，不然朕会难过死的。那次，朕知道凝烟有心放过乐祥妃，朕想去找她可是不巧却撞见她和允之在假山后面拥吻，朕当时的心好痛，朕知道朕已经完全的失去凝烟了，所以我急于将凝烟贬为宫女，

一来朕看不见她朕的心就不会受她影响，二来朕可以撮合她和允之。可是，当她落进水里时，朕的心再一次慌乱了，说好了再也不为她着急，不为她担心，朕还是奋不顾身的跳进了湖里，朕害怕失去她，朕害怕她真的消失了。”

他话到这里，音色哽咽，深吸了一口气。

“皇上。”舞阳眼中的泪已经迷糊了她的双眼。她一直都知道允泽对苏凝烟是不同于对其她妃子的，她更知道允泽的心已经渐渐的向着苏凝烟靠去。

可是，她不知道允泽对苏凝烟的感觉已经延伸为爱了，甚至爱的那么炽烈，爱的那么执着了。而苏凝烟也已经彻底的将她挤出了允泽的心中，她再也不能装做视而不见。

“舞阳。”他低柔地唤着她的名字，抬眸，凛冽的眼眸中夹杂着太多复杂的因素，他莞尔一笑，抬手，玉指轻柔地拂去她眼角的泪痕。“别哭，朕没事。朕答应你，你永远都是朕心中的唯一，朕会为了允之而隐藏对凝烟的感情，朕会努力的找回对你的感觉。”他柔声细语地安慰着她，手指穿过她柔密轻软的青丝，将她揽进了胸膛里，苦涩的花瓣自嘴角绽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