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知道她为何事而来，老曲一派悠然自得：“我知道，现在是收回合同的时候了嘛。没关系，早替你准备好了。”顺手一抽，从报纸下捏出一迭纸，白纸黑字都起草好了，干净利落地中止合同，。
没有多要一分钱，完全是心甘情愿的离开。
“其实我已经觉得很幸运，没有这几个月的合作，也找不回儿子，我的手艺呢，也不至于名扬出去。听说有产品要送去国外参展？那就更是锦上添花了。”
乔睛在肚子里叹气。
本来是想送去参加这一届的国际设计大赛，可那是方维在时的事，现在方若音坐了ceo位置，一切就很难说了。
不过看老曲现在的模样，也并不在乎，多说那一句，也不过是为了让乔睛好过。
到了他这个年纪，还有什么比找回儿子更安慰的呢？
“小曲呢？”
乔睛这才发现没看到另一个人。
老曲指指门窗紧闭的里间：“一个人在里头生闷气，埋头不知道捣鼓什么呢。”
乔睛起身：“我去劝劝。”
老曲冲她摆手，并故意挤眉弄眼：“你可别！都说困境是出艺术灵感的最好时机，我指望这小子给我憋一宝出来，下半辈子就可以躺金山上了！小乔你趁早别添乱，这一去必得把他修炼将成的丹药毁了，那我找谁说理去。”
乔睛忍不住哈哈大笑：“曲师傅，你这嘴上工夫够劲道，不请您去说相声，实乃曲艺界一大损失。”
老曲悠哉悠哉地继续喝茶看报纸：“我儿子成材了，我还跑外头说什么相声？你等着吧，下界设计大奖。。。”
话没说完，房门开了，小曲一头是汗满身颜料地走出来：“老爸，能不能别这么当着姑娘的面，毁你儿子？”
乔睛抿嘴：“不这样毁你，你还不出来呢！生气了？跟谁？”
小曲脏兮兮地坐到桌边，拆开乔睛带来的椒盐豆酥饼，咬一口下去，来不及细嚼，便又是一口，吃得干噎，手边正好有给她倒的茶，晾得恰到好处，端起来又是一口。
等他吃得好些，不再跟饿死鬼投胎似的，乔睛才开口：“看你这模样，废寝忘食的，果真是捣鼓大作呢吧？”
小曲哼了一声：“就许你拿大奖，不许我们也跟着玩玩？别误会啊，我这没日没夜，可跟你们公司一点关系没有，怕你们那位新来的方总误会，自作多情地以为我好像没了你们这一单就生活不下去人似的，特此说明。”说完最后一个字，示威似的狠咬一大口酥饼，顿时掉得满身饼皮碎屑。
听他的口气，乔睛便知已经没事，索性也跟着对方口风开开玩笑：“那哪成啊！我们方总得多失望？就算配合我，你做也得做出点颓丧的模样来，不然我怎么回去交差？”
小曲转转眼珠：“要么你现在拍一段视频，回去跟他们说我废了。”
老曲不干了：“这不毁人形象么！那不成，我还等抱孙子呢！你这一弄，哪个姑娘敢上门？”
乔睛笑眯眯：“老曲，你不懂！这才是艺术家气质呢！三个月不洗的头和一年不换的衣服，再整一苦大仇深的表情，全套齐活！”
都知道是玩笑，于是三人尽情笑了个够。
乔睛从心底里喜欢这对父子，能对送上门的好运较真细究，也能淡而化之，笑着面对打得生疼的风浪。
“现在你准备怎么办？”笑完了，小曲不由替乔睛担心：“我们是说走就走没关系的人，你可跟人家签了卖身契的，一年一签还是三五年？还有很长时间要在那只母老虎手下混日子的吧？”
乔睛耸耸肩膀：“新人入职，第一年都算考察期，签下来看看效用，如果好，才轮得到三五年长签呢。”
老曲松了口气：“那敢情好，你再熬半年，忍一忍，也别跟她正面对着干，反正方总，”声音顿了一下，意思说的是另一位：“应该有办法照顾你。”
乔睛不由得嗔道：“我不要他照顾，中了高中校门我就没让别人照顾过，我自己挺好。”
这话无意间透露出另一条讯息：她跟袁一航，彻底分道扬镳了。
老小曲都听出来，却都装得不明白，将话题岔上另一条道：“话不能这么说，职场跟学校可差得太远，”小曲很严肃：“开会怎样应对，见客用什么态度，是非缠身又如何自救。还有内部斗争，如何脱身，有时候适当的取舍也必不可少。这些职场道理，你一样新人无论如何自学不了，方总是现在的好老师，你不找他，可就亏了近水楼台的条件。”
乔睛好奇看着他：“你怎么知道得这么详细？难不成最近在研究经营管理？”
小曲表示这是当然的事：“老爷子年纪大了，该是我替一替的时候。总窝在这里算个什么事？现代社会，酒好也怕巷子深，不弄点营销出来，做不大的。”
乔睛哇了一声：“没想到几天不见，小曲你憋出一鸿鹄之志来了哈！行，我看好你，给你指条明路吧，营销的事你可以找度哥，她手下有个新招来的运营，曾经是某家著名电商运营部总监，推谁谁成神。”
老曲认为这话有些过头：“是不是那人想入职想得发疯了故意这样吹嘘？真是运营部总监，人跑到她那个小工作室去从头做起？”
乔睛瞪大眼睛：“从头做起有什么不好？背靠大树是有好处，不过自己栽树更容易控制得利，于其仰望而不可得，不如触手可及来得实际。”
曲家父子诧异地笑：“都说近朱者赤，你这才跟方总走近了几天哪，没准下个礼拜也听到你要开公司的消息了。”
乔睛摆手说那倒不至于，心里却微妙地一动，不过很快就一晃而过，并不在意。
茶水见底，乔睛也起身告辞，小曲说再见也很快，过几天他就去牛野馆子里，请教拍海报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