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旧的工厂里弥漫着一股铁锈和机油的气味,机械早已停工,灯光也只留了几盏基础照明。昏暗的厂房中央,工厂老板跪在一伙人面前,涕泪纵横地苦苦哀求着——
“能、能不能……再通融一段时间……?”
身穿西装的男人将香烟吐到地上踩灭,悠悠地说道:“这样不好吧陈老板,我们可是有过协议的。”
“只差一点点、真的是只差一点点了!”老板猛烈地磕着头,额头上很快多出一摊猩红,“下个月、不、三周以内……我一定能筹到钱……!”
“你上哪里筹钱呢?亲朋好友都被你借了个遍,现在你身边那些人谁不是见了你隔十米开外就要绕道走?工厂也因为环保指标不达标被勒令停工,到期根本无法交付货物,你打算去哪里筹钱呢?”
老板无以应对,只能一个劲儿地磕头谢罪。
“总之,你也别怪我,我们有言在先——喏,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
身着西装的男人将一封文件丢到老板面前,后者瞬间吓得脸色大变——
“你们……该不会是真的要……”
“瞧您这话说的,我们可是诚信企业,向来说到做到。”说着,西装男打了个手势,他身后即刻蹿出两个彪形大汉,一个将双臂勾在老板腋下、另一个往吊车梁上栓了绳索。
绳索底部的套环刚好能卡进一颗头颅。
“求求你们——求求你们——不要——!”老板开始剧烈挣扎起来,但他无疑不是壮汉的对手,由于反抗,他反而被掐得更死了。
“我们也是照章办事,到了那边千万别怪罪啊。”说着,西装男朝上指了指。
两个壮汉协力将套环套到来回扭动抗拒的猎物脖子上,随后两手一放。伴随着嘶哑的惨叫声,工厂老板的双腿剧烈挥舞,感觉像是在空中奔跑一般。
渐渐的,他的动作幅度不再那么大,双腿也由大幅度的动作转为抽搐状,整个人像是放弃抵抗般地顺着绳索轻微旋转起来。
大约过了五分钟,他就变得一动不动了。西装男抬头望去,迎上了一张狰狞骇人的面容——
先前还跪在地上嚎啕大哭的工厂老板,此刻正垂着头俯视着众人。他的双眼像金鱼眼一般凸出,舌头则像一块湿哒哒的红色抹布一样垂吊在嘴边,感觉这原本不是自己身体的部件,而是从口中吐出来的别的东西。
中世纪所谓的绞刑目前仍被一些国家作为极刑沿用。死囚在行刑前会站在高台上,然后将脖子套入结实的绳索中,随后高台上的板被突然抽取,绳索又有很长的富余。这时,死囚便会呈自由落体状往下掉落,直到绳子达到紧绷状态,死囚的脖子被“咔”地一声拖拽住,颈骨也就顺势折断了。
所以,从严格意义上来讲,绞刑并非是使人窒息死亡的方式,而是另一种形式的断头铡。
但西装男他们所实施的,无疑是字面意思上的“绞刑”,他们眼睁睁地看着工厂老板在极端痛苦的状态下逐渐步入死亡。
看着工厂老板面色发青,绳索深深嵌在脖子里,西装男又点起一支烟向身后的人问道:“保险合同已经到手了吧?”
“到手了。”
“遗书呢?”
“早就准备好了。”
“接下来该怎么做,不用我吩咐吧?”
手下点了点头,他将遗书塞进悬吊着的工厂老板的上衣口袋,随后拿起手机、匿名向警方举报在废弃工厂厂房里发现遗体的事。
西装男刚一离开厂区,就往地上啐了一口,像是要把肺中的晦气都一扫而空。此时,他的手机恰时响了起来,他一接通,电话里便传出一个年轻女人不容分说的声音——
“都办妥了吗?”
“依照您的吩咐,都已经处理好了。”
“这一单值多少?”
“保额是两百万。”
“白白等了两年,却只有区区两百万,依照我们目前的境遇看来,简直就是杯水车薪啊。”电话中女子的语气略带责备,西装男无以应对,女子停顿了一会儿接着问道,“海滩那边的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
“这个……恕属下无能,目前还没有获得情报,不过听说的确有了些进展。”
“算了,则也不怪你……真是的,为什么掌握重要情报的偏偏是一个失忆者!”
西装男又宽慰了两句,不过对方还是怒气冲冲地挂断了电话。
……
虞骞已经在这木造建筑中被自己的手下变相软禁近十天了。这十天以来,他们一直重复排演着拙劣的戏码,希望能够借此唤醒虞骞尘封的记忆。
既然情况已经被摊在明面上,花臂大汉也就不再顾虑,每每“戏码”落幕后,他总是急切地催促追问道:“怎么样?少当家,想起些什么来吗?”
此时,虞骞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这种荒诞而莫名的场景在目睹过多次之后,他心中残留的只有无尽的疲倦,线索什么的反而一概没有。
由于事关帮会存亡,虞骞感觉这是一桩只有自己能达成的任务,但他却不知该从何着手。更要命的是,他心里还总是惦记着另一件事——卸松铁栏杆螺丝、以及不知从何处传递给他手电筒的那人究竟是何方神圣、此刻又身藏何处呢?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以“药物影响思绪”为由,虞骞总算不用吃那该死的药片了,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他总觉得比先前神清气爽了不少。
不过,每天一临近傍晚时分,宴会厅那出演给他一个人看的荒诞剧还是会按时上演,他也已经适应了这种生活节奏,每到此刻,就像定期巡查的上司那样到宴会厅里走上一圈,壮汉们也对他的配合表示万分感激。
而今天的荒诞剧却出现了意外——
依照惯例,今天在“彩排”时,当虞骞听到宴会厅中的嘈杂声响后,他不紧不慢地走了出去,视线也按部就班地集中到了屏风那里。正等待屏风轰然倒地时,他的肩膀却被一只手给硬生生扳了过去!
那只手的力气并不大,只是事出突然,他又毫无防备。虞骞惊愕地转过身,扳住自己的人带着的头套遮住了大半边脸,只露出一双血红的桃花眼正怒不可遏地瞪视着自己。他随后便注意到对方另一只手迅速向自己伸过来,并且带着一件明晃晃的东西。
他下意识地用手一挡,手心里涌出一股热流,很快,剧痛便随之袭来。
虞骞突然反应过来——他居然被行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