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礼百姓被武廷卫拦在道路两旁，人虽多，却不曾喧哗，偶有孩童叹上一句“新娘子好美啊”，会被亲人揉揉头发，辅以赞同。

辞亲道尽头，南柯披戴了司攻玉原先的诰命朝服，注视着她一步步走来，目光中带着欣慰和感伤，眼角忍不住染上一抹湿意。

“南柯，大喜之日，可不能失态。”李济衡立于凤辇之下，据她不远，柔声提醒。

“晓得了。”

人说长姐如母，她与柳新虽不是血亲姐妹，但是她几乎是看着柳新长大的，而且，多年来她名声有损，唯柳新相护不疑，她除了全心扶助也别无什么可以报答的。

看她脸上稚气未脱，却有着不同寻常的成熟和端庄，南柯心中既欣慰又心疼。

“青枝，我代母亲送你。”

忍了许久的眼泪，这一刻还是决堤而出。身后不远处的李济衡攥了攥拳，没有动作，不适宜。

“姐姐莫哭，这是喜事。”

柳新倾身拥住她，面上保持微笑，声音温柔，目光中仿佛盛满了清水，盈盈润泽，有安抚人心的力量。于是南柯也安静下来。

“授函——”司礼女官高声唱道、

柳新站直身体，神色庄重起来。南柯则是从身后侍女手中接过一只黑漆金纹的小匣子，沉甸甸的，放到了柳新身后侍女盛着的白帕上。

“女子有义，夫方有德，勿忘恩意，勤思己过。”

南柯诵十六字送嫁辞，牵了柳新的手一同走向凤辇处。

“送——”司礼再唱。

李济衡从南柯手中接过柳新，以一只笏板牵引，躬身送上凤辇。侍女们将銮驾四周的大红纱幔放下，遮蔽了诸人视线。

直至曦光初露，銮驾之上曼妙的女子身姿被晨曦所笼罩，似乎生于朝霞翔于天际。

銮驾两侧，分别是柳萌和李济衡，乘马相护，一方送嫁，一方迎亲。

凤辇要绕皇城行一周再赴圣鸾殿。

坐在銮驾之上，柳新有些恍惚，这便是出嫁了？穿世上最贵重的华服，走真正的十里红妆路，去见世界上最尊贵的男子……

可为何心中是空落落的？

她到底是嫁了那个人，还是嫁给了皇后这个身份？

透过大红纱幔，外面的一切都蒙上了一重暖意，寒冬也不再似寒冬。但是她却像是将冬意关进了心中，结了冰，沉了底。

有什么区别？她是为他而去，就好了。

“前方何人，速速退散！”王一峰扬声问道。

人群哗然，何方宵小竟敢冒犯新后，然今日新皇登基，大赦天下，护送新后的队伍更不愿与百姓冲突，一时间进退不得。

“我要见里面的女人！”

浓重的鲁地口音。

拦路的是一乞儿，蓬头垢面，雌雄莫辨，伸出手臂来拦住了队伍，只是还可见地颤抖着，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寒冷。

王一峰眉毛一竖，将长枪在地上一杵：“新后可是你想见便能见的？快些让开，吉时耽误不得！”

“她不配嫁给太子殿下，算什么新后！”

柳新被这声音从思绪中拉出，隔着层层人群望向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