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告！雪组全组回来了，向谦信大人禀报！”上杉谦信老神在在地拨弄着一颗颗大佛珠，眼也不睁地说：“讲！”“哈！我们已经仔细核实过山下武田军的营寨，虽然军账的数目没有变化，而且军营里的人影也不在少数，可是做饭用的炉灶，确实是减少了一半有余。”上杉谦信哈哈一笑，拍着手笑道：“信玄太疏忽了，你们也是，居然会被这样的伎俩欺骗！我问你们，军账里的人影动得频繁吗？”

雪组负责汇报的组长看向组员，很多人在犹豫过后都摇了摇头。上杉谦信哈哈大笑起来，“把架子一立，在上面挂上几件衣服，就算是我，在外面看也觉得是个人影吧！被骗了啊，笨蛋们！造饭的炉灶才是真正的东西！”“属下，愚钝！还请谦信大人降罪！”雪组的组长跪下，后面跟着跪了一片雪组的组员。“行了，你们也累了一夜，再说这个情报就已经足够把你们那一点点过失弥补过去！赶快休息，就在今天，还有大战呢！”上杉谦信看着依旧漆黑的天空说。

“是！”虽然嘴上在应是，跪着的雪组组长却在心面嘀咕：今天？看着这个黑夜，实在是不能分出今天跟昨天的区别了！你说今天就是今天吧！“找几个人，通知各营的重臣，就说是我的命令，让他们鼓舞士气，把刀剑都磨得锋利，明天就是建功的机会了！再找个人通知粮草官，明天一早只把退兵时间的军粮留下，其他的都拿上来，让将士们吃顿好的，随我去斩杀武田信玄！”“哈！在下告退！”在得到上杉谦信的首肯后，雪组又全组离开了。

“毗沙门天大神啊！请让不义之徒在你的愤怒下颤抖，让谦信化为您的利剑，让武田信玄那奸邪之辈的鲜血，沾满我的宝剑！让谦信把仁义散布在这个纷乱的世间！”望了一眼依旧满是浓雾的山下，上杉谦信摇摇头把心里的担心挥去，转头看着那皎洁的月色向心中的信仰祈求。银辉洒在他的身上，在白色的衣裳上闪耀着，这个场景若让别人看见了，恐怕当真以为是哪位神明在此夜降临人世了……

………………………………………翌日清晨………………………………………………

武田信玄在案台前走来走去，看得一众家臣的心里同样是上下跳个不停。最后，他终于停了下来，询问他最倚重的军师：“唔……勘助，昌景他们几个还没有音信传来吗？这都已经快两天了！我武田家的赤备可是我一手调训出来的，四如兵法里的‘奇’字他们都是知道的，这个速度实在是让我不能满意！”

山本勘助心里其实也是很着急的，虽然跟他意见一致的马场信房也在奇袭队里面，可是还是有足够的因素让他放心不下。他缓缓走出列，伏倒在地上说：“主公，请放心！臣估算着，今天也该到了，大概是山雾弥漫得实在厉害，送信的人，送信的人找不到方向了吧！再说，没有音信传来，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起码这证明了上杉谦信没有发现他们嘛！”一边擦着额头上的冷汗，山本勘助一边竭尽脑汁地找着说辞。

一主一臣对望了老半天，这让旁边看着的人都给这位老大人捏了一把冷汗：该不是主公不满意老大人的回答？可是这个回答已经足够好了，至少我是这么觉得的。要是主公来问我，我只能张着嘴吐不出一个字呢！长久的对望后，最后还是武田信玄退了一步，他回过身去不再看众人，“你说的也对，这的确能说明谦信他没看出来。可是战机转瞬即逝，这个情况绝对不能长久！他们一定得赶快，不然我们这边就……”

该说是不幸还是说幸运呢，上天仿佛在回应武田信玄的话语一般，马上就有人打断了他的说话。那人就是从大帐外面跑进来的传令兵，“报，报告！主公！”武田信玄原本对他匆匆跑进来的举动还有一丝不满，不过在看见了他脸上的神情以后脸色一正说：“讲，外面怎么了？”“上杉军，上杉军下山了！”“什么？”武田信玄当即发出一声巨喊，喊声甚至让在帐外的人都吓了一跳，不过相对于这声巨喊来说，还是传令兵嘴里的消息更让人震惊。

山本勘助原本端正的坐姿马上惊得改变了，他瘫坐在地上，用手指着传令兵颤声说：“下山了？是不是小股的骚扰？这几天他们也没少做这事儿！”多了他这一句，在场的人也不由得这样想，一瞬间，武田家的所有家臣甚至武田信玄本人都把目光凝聚在传令兵的身上。传令兵大概是一生也没有被这么多大人这样凝望过，有些紧张地退后一步，在短暂的思考之后说：“应该不是山本大人说的那样，我们都看到上杉军下山的人数，跟之前的小股都不一样，一眼，一眼都望不到边的白色旗帜从山上直驱而下……”

“够了！”武田信玄一拍案台，发出的巨响停止了传令兵的叙述，“你先下去吧！”传令兵听着武田信玄的命令，转身快步退了出去。武田信玄坐在主位上，他都不说话更是没有人敢说话了。长久的沉寂，武田信玄终于长叹一声说：“好一个军神！好一个上杉谦信！我在军略上确实是不如你啊！罢了，罢了，都罢了！”而后他仰起头来，把自己的那顶鲜红色的头盔戴好，起身拔出身旁的巨斧说：“诸将，拼命的时候到了！情况大家都知道，我武田信玄也不说了。今天若是谦信不能斩我于剑下，我看他是不会罢休的。诸将，此处，便是展现我们信浓武田家意气的地方。奋力杀敌，甚至在战场上流尽最后一滴鲜血，那也是武士的荣耀！”“哈！”一番说辞，把在场武将们的一腔热血全都激发起来了，响亮的应答声仿佛传上了云霄之间。而源义情担心的只是，今天过后，应答的人又会剩下几个呢？

待众将都退出大帐去准备领军的时候，武田信玄才卸去了刚才那副自信满满，威风八面的姿态，取而代之的是如同一座将要喷发的火山一样的面孔。“勘助。”他低沉的声音传到依旧还瘫坐在地上的军师耳中，山本勘助身形一阵，重新坐正，“主公，罪臣在。”武田信玄又是一声长叹，只是不同于刚才在众人面前的长叹，这声音中更多的是悲凉，“我的嫡长子，武田太郎义信，也就是武田家的下一任家督，他现在就在我军的右翼，位置你是知道的。万一，万一我这次发生了什么，他就拜托你了，无论如何，要把他带回信浓，带回踯躅馆城！这是我，武田信玄，你的主公，同时也是你的挚友，向你的请求，可以答应我吗？”

山本勘助眼角微湿，用衣袖擦擦将要淌出的泪水，他点着头道：“罪臣领命，就算把我这条命不要了，也定会保住少主的归路！”武田信玄一边把盔甲上的绳子绑好，一边说：“谢谢你啦！还有，不要再叫自己罪臣罪臣的了，你没有罪，你已经尽力了！是我做出决定的，就算要说罪也是我才对。我们技不如人啊！上杉谦信，当真是军神，独一无二的军神，天下军略无对的军神！”说着，他扛起自己的巨斧，走出了大帐！

站在武田军全军前面，武田信玄高声下令：“进攻阵型‘鱼鳞’（全军以方阵为单位，交错布阵），变换！转型为防守阵型??‘鹤，翼’（延长两翼，将防守步兵放置在阵底旗本之前，敌进攻时以两翼将之包围）。”一字一顿的阵型，瞬间在武田军中传遍，很快，如同一只大雁一样的军队就完成了布阵。

…………………………………………此时，上杉军…………………………………………

“鹤翼？有趣！信玄还不算太无能，居然这么快就把阵型变换了！”上杉谦信双手牵着缰绳，眯着双眼看着前方如同大鸟一样的军阵。“主，主公！果然跟你预料的一样，武田军几位大将都不在阵前，军队的人数也比最初的少了许多！这个战斗，可以……”上杉谦信瞟了一眼正在兴奋中的鬼小岛弥太郎，后者马上停下了喋喋不休的话语。“可以什么！对方可是狡诈的信玄！你敢肯定他没有后备的军队？还是说，你知道他们是不是把剩下的军队作为伏兵埋伏在八幡原的两侧？大意造成的失败，永远都不属于我！”“是，属下告罪！”

“全军，”上杉谦信的清冷声音，同样传遍了上杉军，“‘车悬’阵！目标，武田军本队！”“哈！”几万人同时的应答，让对方的大将知道自己的军队已经离他有这么近的距离了，上杉谦信实在觉得这是件快意的事！大雾散去，红白二色的军队相撞了。大鸟的两翼中已经有小股的部队围了上来，只是在那不断旋转的“车悬”阵面前，显得那么微不足道。红色的鲜血，把黑色的土地一次又一次地染色。

“大人，大人，上杉军人太多了，我们快抵挡不住了！”一个浑身血迹斑斑的足轻跑过来，向武田信繁禀告。跟武田信玄极像的面孔上是镇定的神色，他点点头，挥手让足轻下去。整理了身上的威武铠甲，向着部队后方遥遥一拜，武田信繁把那顶刻着武田菱的头盔戴上，拔出三尺长的大刀，骑上鹿毛马，下令道：“今日一战，有死而已！可是，我们的死能够让武田军转危为安，让这个鹤翼阵不被冲破。诸君哟，可愿与我一道上前，让上杉谦信为我们信浓武士胆战心惊？”虽然他说出的是问句，可是却丝毫没有疑问的意思在里面。“哈！”“好！跟我冲，直指上杉本阵！”

上杉谦信在山头上看着下面涌动的兵马旗帜，有武田信玄红色的四如真言战旗，也有自己白色的乱龙战旗，旗帜不时地立起又倒下，那意味着一条条生命正在逝去，一声“报告”打断了他的思绪。看一眼马下喊话的人，是个白色战甲已经沾上了不少血迹的足轻，“讲！”“敌大将武田信玄的亲弟弟，武田军担任本队守护的敌将武田信繁，已经被我军讨取了！”来人的语气相当兴奋，也许是因为军队里的卓越战果吧。

“是，吗？”上杉谦信又回头看着山下犹如车轮一样转动的“车悬”阵，语气中却跟足轻的兴奋不同，相当的平静。“他是怎么死的？”“呃，武田信繁拔刀跟所部一同冲入我军战阵里，在取下我军士兵百余首后，刀折力尽后，战死。”“战死，是吗？”上杉谦信并没有让别人看到他的脸，也就没有掩饰自己眼里的落寞。“虽说武田信玄是个奸诈的鼠辈，可是武田信繁跟他的哥哥不同，温顺的脾气也曾传到我的耳中。不过同时，他也是武田军中素有威信的一门名将，可谓是武田信玄的右臂，最适合他的副将。百余首就换来了他的性命，我们这次是赚了……你下去吧，辛苦了。”“是！”

“什么！信繁，信繁他！为什么，为什么要是信繁？天哪！”武田信玄听着兵士的汇报，惊诧地后退了一步，脸上是浓厚的不可置信。“馆主大人，还请保重身体！武田信繁大人，确实……”真田幸村上前扶住他，而后小声说。武田信玄摇摇头，泪水已经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不，你不懂。信繁他对我来说，就如同我的双手一样珍贵。当年，父亲定下的家督人选本是他，我想要起事前最顾虑的也是他。可是你知道吗？当我高举旗帜，最先向我效忠的，居然还是我这个弟弟！一晃20年过去了，他跟着我，闯过了多少危险，他身上为我武田信玄，留下了多少道伤疤！”

“馆主大人，请，请节哀！信繁大人，武勇！我听说，他是讨取了上杉军百余首之后，大刀折断后才……”真田幸村也从未见武田信玄这般落魄的模样，只能小声地安慰他，并挥挥手让汇报的兵士下去。“是这样！百余首……信繁真不愧为吾弟！此节可动天地！来人，把我的巨斧和佛珠拿来，我要诵经，亲自送送信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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