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二贤庄
作者:裂肺亮哥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4790

潞州始置于北周宣政元年,以境内潞水命名。隋复改上党郡,便是后世的长治,地接河北河南二省,自古以来,便是战略要地。

自涿郡到上党郡,路途虽不甚远,也不是朝发夕至的所在,为了安全起见,罗艺发了两个心腹卫士给他,唤作曲瞎子,曲疯子。曲瞎子眼目不明,看东西一片模糊,但天生听力敏锐,一手好刀法,阵上杀敌,不压名将。曲疯子更是骁勇,出阵前喝上一坛烈酒,发了狂性,单人匹马可冲破数万人的大阵。这两人原是军中战将,万军之中取敌将首级,犹如探囊取物。后因身体原因,不堪行军之苦,作了罗艺的侍卫。

罗云多曾与二人饮酒耍乐,相交如朋友一样,得之大喜。

另外,留了侯君集总督左军,邀张善相,魏征二人同往游历。二人的职务,暂由下级代理,等同带薪休假了一般。两人原也是四处游历的豪杰,在涿郡呆了近一年,早就有些烦闷,能借机出去游玩一番,喜不自胜。侯君集却是抱有私心,希冀能借此良机,在军中树立威信,故而自告奋勇留在了涿郡。

加上护院龙涛,爱妻叶雪梅,总共是七人。

罗艺见内中只叶雪梅一个女子,怕她尴尬,又调了两个武艺精熟的女子,陪她作伴。一个唤作喜儿,一个唤作楚樱。

要说罗艺也是个有意思的人,换了别的父母,哪肯让他带着妻子郊游,还走那么远的路,一顿嘴巴也就消停了。争奈罗艺是个有远见的,思虑儿子常年闷在幽州,怕他见闻不广,坐井观天,巴不得他多在外面历练,交游豪杰,因而一问就准。

罗云对单雄信神交已久,又有王伯当在那边,恨不得插翅飞过去,等诸人准备好行装盘缠,便迫不及待的启程。时值寒冬,北方冰封,极是寒冷。罗云本想一路行行走走,看看隋朝的风景,为了赶路,也只得走马观花,匆匆而过。

……(不会分隔线,省略号代替之)

寒冬腊月,瑞雪飘飘。

二贤庄中,有啸天楼,楼有五层,从顶层望下去,潞州连绵的屋宇,或堂皇恢弘,或简陋低矮,皆尽收眼底。雪飘飘落落,遮盖的大地一片雪白,朦朦胧胧,便如一块无暇的重壁一般。

今日啸天楼上,却坐了两位豪杰,把盏谈心。

地上放着个火盆,尚未燃尽的细小木炭,或明或暗的闪烁着点点的火星。

左首之人,身高一丈,貌若灵官,戴万字顶皂荚包金,穿寒罗细褶,粉底皂鞋,赫然便是北五省绿林总瓢把子,人称‘飞将’的单通单雄信。

与他对饮那人,容貌俊朗,体态粗豪,一双虎目,炯炯有神,正是慕名前来拜访的罗云。罗云一行,已在潞州住了两个月,交结北方绿林中的魁首,如尤俊达,鲁明星鲁明月弟兄,齐国远李如圭等,多曾聚义共饮。罗云与单雄信脾气相投,成八拜之交,誓同生死。

单雄信饮罢杯中酒,拍着肚皮,声如洪钟的笑道:“幸赖贤弟在此,酿此美酒,端的是香辣尽兴,快哉,快哉。”

罗云微微笑道:“二哥,人生在世,会当适情快意,一二知己,吟风啸月,对酒当歌,便是王侯将相,亦不过如此。”

“这逍遥日子,却不晓得还有几日好过了。”

单雄信击节长叹,那张青脸发起愁来,更增几分狰狞。好在罗云看得习惯了,第一次与单二面对面时,当真吓出了一身的冷汗,当即问道:“二哥此话怎讲?”

“贤弟,昨日有从京师来的朋友,备说圣上有意再起兵事,东征高丽,前番开凿运河,征吐谷浑,劳民伤财,天下动荡。今番再战,劳师远伐,无论胜败,总是生民困弊,苍生受苦,所谓官逼民反。揭竿而起,据我所见,东征之后,怕是离天下大乱不远了。”

“人道宁做太平犬,不为乱世人。”罗云接过话头,淡淡说道:“如今大隋表面上国泰民安,实则暗流汹涌,我辈审时度势,迟早也要出来做一番事业,方不埋没了这一身的本事。二哥,二锅头近来卖的如何?”

听到酒字,单雄信便快活起来:“贤弟,你酿的二锅头,端的是世无匹敌,新近酿的二十坛,坐地估价,涨到了十万钱一坛,仍是供不应求。”

罗云来潞州前,先备下了几坛二锅头,到了二贤庄共饮结交,不但单雄信引为仙酿,凡是品尝过的,莫不惊叹。罗云便派人自涿郡源源不断的把酒送来,开拓市场,后见单雄信忠肝义胆,是个可交的朋友,慷慨之下,便密授了他秘方,开启了二锅头潞州分号,一月之间,驰名北方,供不应求。

“二哥,物以稀为贵,需谨慎控制酿造数量,那秘方亦当妥善保存,越少人知道越好,万不可让人窃了去。”

单雄信哈哈大笑:“贤弟但请放心,单通尚不致疏漏至此。”

罗云极目远眺,楼外尽是铺天盖地的雪白,不由得神清气爽,吸了两口气,又道:“还有一事,卖酒所得之钱,当尽速购买良马,精铁,粮草,招募勇士,延揽豪杰,切勿留于手中。”他自与单雄信结交,觉得此人义气深重,不愿让他重蹈历史覆辙,深思熟虑,觉得只有让他与自己联手,方可保全。

单雄信皱了皱眉,举杯说道:“贤弟,就算要出去做事,亦不必急于一时吧。”

罗云知道,随着运河的深度开凿,及三征高丽的战事,国内困弊,货币之险,只争朝夕。更兼杨广登基之后,吏治大坏,钱币私铸死灰复燃,偷工减料的程度令人发指,新一轮通货膨胀势难避免。若是记得不错,大业后期,谷米竟涨到了每石三万钱。物价涨得飞快,百姓拍马难及,货币哪里能够用?偌大一帝国,百姓竟剪铁皮、裁皮革、糊纸壳作钱!

其实,当前货币贬值的情形已日甚一日,否则一坛酒纵算是天上佳酿,也万没有卖到十万钱的道理。

罗云试着给单雄信讲些通货膨胀的道理,极力说的浅显些,然单通乃一武人,哪里晓得这些,听得云里雾里,只一个劲点头:“晓得,我晓得。”

忽有下人登楼传报,道是老庄农徐伯引一一黄脸大汉前来庄上卖马,问雄信是否接见。

单雄信呵呵一笑:“兄且随某去观看则个。”

罗云闻得黄脸大汉卖马,心中一动,暗道:莫非是他?

二人到得厅前,见白发老农徐伯竖扁担于窗扇门外边,进门垂手,对单雄信讲道:“老汉进城卖柴,见个山东人牵匹黄骠马要卖。彼马虽落魄掉膘,缰口尚硬。如今领着马在庄外,请员外看看。”

单雄信目中精光闪烁,道:“可是黄骠马?”

徐伯欠腰答道:“不敢期瞒员外,确是黄骠马。”

单雄信对罗云笑道:“贤弟见识虽广,可知这黄骠马?”

罗云拱拱手:“二哥,今日要大喜了,只是这马,恐怕不归二哥所有。”

雄信奇道:“却又作怪。平仲何出此言。”

罗云摇摇头,伸手向外:“且去看马。”

二人与徐伯出得门,那人与马隔着小河,雄信过了桥,只去看马,不去问人,把衣袖撩起,用左手在马腰中一按。单雄信膂力惊人,那马虽瘦,挨了雄信一下,分毫不动。托一托头至尾,长一丈有余,蹄至鬃,准高八尺。遍体黄毛,如金丝细卷,并无半点杂色。

罗云却不看马,专盯着卖马的大汉观摩,但见那人倚在一棵垂柳边,身长一丈,腰大十围,燕颔虎头,面如金纸,颇有英雄气象,只是身在舛途,饥饿难当,那张黄脸更显得饥寒交迫,病容刻骨。罗云看在眼中,心中不禁多了一番计较。

单雄信看罢了马,走到黄脸大汉身前相见:“这马可是你卖的么?”

黄脸汉子忙不迭答道:“在下并不是贩马的人,自己的脚力,穷途货于宝庄。”

雄信道:“也不管你买来的自骑的,直接说价钱罢了。”

黄脸大汉苦着脸说:“人贫物贱,不敢言价。只赐五十两,充足归乡盘缠便可。”

雄信道:“此马卖五十两银子不多,只是膘跌重了,若是上得细料,费些工本,还养得起来。若不吃细料,这马便废了。今见你说得可怜,与你三十两银子,只当送兄路费。”说罢,转身过桥,往里就走,也不十分想买的样子。

黄脸大汉只得跟过桥来道:“凭员外赐多少罢了。”

罗云在旁边见了此情景,不禁想起后世买东西讨价还价,作势要走,商贩从后追赶还价,不意穿到了大隋,还能得见此景,颇有啼笑皆非之感。

雄信进庄来,立在大厅滴水檐前。黄脸大汉见主人立在檐前,只得站立于月台旁边,默默无语。

单雄信叫了名庄客,牵马到槽头去,给马上些细料。不多时,庄客走来,附耳细语:”这马狠得紧,把员外胭脂马的耳朵都咬下了半截。吃下一斗蒸热绿豆,还在槽里面抢水草吃,不曾住口。”

单雄信暗喜,对罗云打了个眼色,装作慷慨的样子:“朋友,庄客报说,马不吃细料的了。只是我说出与你三十两银子,不好失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