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方的工厂终于宣布第一批下岗名单。大方很幸运，不在名单里。他长长地松了口气。平日里，他是大家眼里的好同志，做事稳当，对人热情，忠厚老实肯吃苦。没有文化，没有关系的他，在关键的时候，恰恰是他的人品使他立于不败之地。因此他被留在了车队里。

这天，厂长来到车队：“各位，给你们车队派一个女工进来。”

众人窃窃私语：“不是都在下岗吗？怎么还招人进来？”

“听说这女孩是厂长的亲戚，现在什么社会？就是关系第一。”

“是呀，我听说那女孩被送进车间，只干了两天就被车间主任退了出来，车间主任还说，若她不走，他情愿下岗！一定是糟糕透顶的女孩，没地方放，只好送我们车队来了。”

听着众人的议论，擦着车子的大方不觉抬头看厂长身后的女孩。剪着破洞的牛仔裤，男士格子衬衫在肚脐处扎了一个结，头发短的能见着头皮，前刘海染了一小椎黄色。若不是耳朵上那叮叮当当的吊饰，大方还真以为她是个男孩。

“一辆货车，配一个驾驶员，一个装卸工，你们讨论讨论，这新来的小陶和谁搭档？”厂长问。

众人纷纷把头低下。这运输的工作可不是闹着玩，一包包货物要自己用肩膀扛，来个女孩顶屁用？况且还是这样一个女孩？简直就是街头上的女流氓！

“说呀，小陶从今天开始就是你们车队的人了，谁来做她师傅？”厂长催促着，可是鸦雀无声，无人理会。

厂长见状从人群里开始搜索，那目光最终停留在大方身上：“王大方，小陶就做你徒弟吧。”

大方愕然。

厂长却已经宣布，“就这么定了，陶桃，快认识一下你师傅王大方，大方，她就交给你了。”说完，他如释重负。

这女孩是他小姨子的女儿，从小父母离了婚，跟着母亲，母亲改了嫁，又生了个儿子，就把她丢在外婆家。老太太哪有精力管这孩子，孩子长大了，就开始变坏了，学着社会上流里流气的青年，整日闲荡。妻子毕竟是她姨妈，看着女孩再这么闲荡下去就要废掉，就一定要自己把女孩安排在厂里。来了几天，能做什么？天天在车间里睡觉抽烟，烟蒂乱扔，差点点燃了棉纱，引起重大火灾，车间主任说什么也不要她。这可怎么办，还有什么地方能安排？只好硬塞在车队里混着再说。哎！

众人逐渐散去。

叫陶桃的女孩走进大方，从口袋里拿出一支烟，递给大方：“师傅，请多关照，大家混口饭吃。”

大方看看满是油污的手，没有去接香烟，却已看清那烟是红中华，价格是三十多元。这对大方来说就是奢侈，自己结婚以后抽的都是廉价的香烟。

“小陶，你会开车么？”他摇手拒绝了敬来的烟，示意自己在忙。

“不会！”她直截了当地回答。说着自己点燃了香烟，随后引燃另一支。

“你不会开车？”大方哑然。不会开车，进车队，就意味着要做他的装卸工。可女孩做装卸的没见过，她这小小的肩膀能扛什么？

女孩已经把一支点燃的香烟不由分说，就塞进了大方嘴里，大方不得不抽了一口。顿时一股醇醇的烟草香弥漫全身，“好烟！”他精神一振，说道。

女孩瞥见从大方口袋里露出那廉价的烟盒，有股不屑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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