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6 对影成三人 6
作者:买得杏花      更新:2020-04-21 20:47      字数:2470

初夏的阴天,太浓,太沉重。

北平城就好像置于一个失衡的天平中,总有种失落的感觉,让人心情也随之下沉。

听完赵琰的回话后,秦野闲把玩着手中的连环金锁龙雕玉盒,问道:“她真是这么说的?”

“是的,原话就这样:’我俩清了,以后别再见了。’”赵琰又重述了一遍原话,纳闷的看着秦野闲。

“嗯,知道了。”秦野闲嗮笑而过。

赵琰站在前面等了一会儿,见他再无别的表示,便敬了个军礼后,正要转身开门离去。

“等会儿给我拿个锤子进来。”秦野闲放下手中的玉盒,对赵琰道。

“锤子?哦,好的。”赵琰误以为督军办公室是有哪里需要维修的,便抬头环绕了一圈,见四周完整好待的,随口就应着出了门。

好端端的要锤子作甚?

把锤子递给了他后,赵琰就亲眼见证,那只身缠数条机关锁的锦玉盒在铁锤的重击后虽没断,但玉盒本身却裂了个渣碎。

“这么简单粗暴?”赵琰暗自翻了个白眼,亏得自已在回来的路上绞尽脑汁的思考着该怎么解开这些锁链。

“能用简单粗暴解决问题的最好。”秦野闲把锤子放下后,用手拨开一堆碎玉屑。

那玉盒本身就不太大,四四方方的,刚好够一本小型笔记本的大小,砸开的玉块下有一个被红布包裹严严实实的一本书。

书的外包装纸显得残旧不全,边缘处微微的上翘着,秦野闲抖了抖上面的渣碎,入眼的就是书标题《鲁班经匠家镜》;这大概就是市面上流传的孤本旧书山海经。

“哇塞,江茂真舍得下血本啊,用这等上好的雕龙玉盒就为了这本破书?”赵琰咂舌道,又感叹江家的财大气粗。

“这可是绝世的孤本,100个雕龙玉盒都比不上这本残破不齐的《鲁班经匠家镜》,看来江茂很有心啊,把两个最重要的东西放在一块。”

“那可是上好的赤血凝脂玉啊,随便一块玉渣拿出去卖都价值好几块大洋的,这本书拿出又不能卖钱。”

秦野闲瞟了他一眼,恨铁不成钢的道:“没文化就该多读书,你知道这本书是讲什么的吗?”

“难不成讲如何做黄金的?”赵琰闲适的态度,打着趣说。

秦野闲懒得再搭理他,低头观察起这本经书的外貌来。

旧书过于破败,秦野闲不得不小心的翻开封页,泛黄的纸页透出一股霉味边缘处微微的上翘着。

“可这里只有这一本破书啊,那些笔记呢?”赵琰焦急看了一眼碎了一地的玉块,并不见有遗漏的东西。

秦野闲倒是气定神闲的继续翻阅着道:“有了!”

“哪呢?”赵琰闻言,急忙忙上前看着他手中的书。

只见正被翻开的书页上,除了一行行生涩难懂的古文繁体文字,赵琰睁大了眼睛也看不到别的东西。

“在哪呢?”

秦野闲嘴角扬起玩弄的意思来,用手撕下当页一张薄如蝉翼的纸张下来,那几乎接近透明的纸张,好似吹弹可破般,让赵琰心惊得不得不伸出双手去接捧。

“太神奇了,这他妈谁能想到这页书上还能贴附带字的纸?”赵琰被这别具一格的想法,惊得脱口而出。

还未等秦野闲出口呵责他,他又极快地反应过来道:“但是,在我们见精识精,足智多谋的督军面前,这等破烂把戏还不足为提。”

“滚,马屁精,”秦野闲笑骂了一句。

两人又全神贯注地将全书从头到尾细致入微的检查了一遍,从首页到残尾一共又揭下4页来。

将头先揭下的1页,和后揭下的4页摆放好后,就秦野闲也不住的感叹道:“好个江茂啊!看来北平首富不全是浪得虚名啊。”

赵琰也收敛起方才一副优哉游哉的样子,神情严肃的和秦野闲细细研究起来。

正阳门北侧,大清门外的棋盘街。

最难堪的是这一带路上铺厚石板,年久磨损露出很宽很深的缝隙,饶是江家开着进口的小轿车,也禁不住这种路摇晃得让人头昏。

江茂看着自家夫人晕眩的难受,便呵斥开车的司机道:“怎么开的车,好好的人都被你摇晕了。”

说罢,伸手把自已背后柔软的红色苏绣靠枕垫在了自家夫人身后,又温柔的把她的头依靠在自已肩膀上。

“这路,不好路走,”司机小声委屈道。

“那就慢些开,开稳当点。”

原本就是匀速行驶的进口私家车,此刻便放慢了速度。

江夫人睁开半眯了一会儿的眼,感觉不那么难受了便把心底想了很久的话轻声说出:“老爷,不觉得今日之事很奇怪吗?”

“有何奇怪?”江茂见车窗外的天是暗沉沉的,像古老的住宅里缠满蛛丝网的屋顶,当下便有些烦闷。

“平白无故地那个秦督军怎么就突然想到要给咱们文也说亲了?”江夫人顿了顿,“虽说,咱们是要给文也相亲,但他位高权重的大官,怎么就突然关心起咱们这小百姓的事情来了?”

江茂沉吟了一会,像是慰藉自已似的道:“或许,督军想得文也留学归来,看中了他的才能,便重视咱江家了。”

“文也是个优秀的,只是,老爷。”江夫人看了看司机,便压低了声音说:“那秦督军给文也说的姑娘,说是他自家的远方表妹,但谁人不知他秦督军可是父母双亡,活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绝户,哪来的什么表妹的。”

“好了,人家一番心意,不管文也相没相中,咱们心领了就是。”江茂心细如发怎么不知夫人的意思,不想让旁人在听到他们江家议论当局领导者,便道:“路差车摇得厉害,你先休息一会儿。”

“嗯。”江夫人不再多言,又闭上了双眼半睡起来。

积云雨还是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雨势并不大,只有一点细细的雨水砸在车顶的声音。

江茂望着水雾朦胧窗外,感觉整个北平都在被雨水冲刷着,枯旱的帝都在夏雨的洗刷下散发出一股发霉的气味。

他心里明白,秦野闲是想拉拢自已,他毫不掩饰这种拉拢的方式,光明正大的表现出来让所有人都看清自已和他之间的关系。

他是故意的。

故意的让江家在秦野闲和张绍齐之间摇摆起来,让北平城都在观望局势的人看清江家的一举一动,只要江家投向任何一方,那么北平这个巨大的天平可就被江家这个沉甸甸的砝码压偏。

正因如此,此刻的江家就更不能轻举妄动了,张绍齐是个不好相处的暴脾气,但他已经在棋局中了,不得不咬牙走着。

如若此刻江家立即站在秦野闲这个看似有着无限美好的锦绣前途阵营里,江家有什么下场,江茂更是明镜似的。

灰蒙蒙的天空就像模糊了的眼睛,透露给他的只有的是迷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