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流岚原本阴郁狂躁的表情一僵,愣愣地盯着少女钻石般晶莹剔透的双眸。
她的神色太认真,她的声音也太蛊惑。
百里流岚只觉心尖“咯噔”一下,似是被什么猝不及防地击中,衍生出尖锐的疼痛和莫名的难耐来。
从未有人如此认真平静地凝视过他,用那仿佛包容一切的温柔目光。
好想要好想要好想要……
百里流岚的眼中不自觉地放出饿狼一般的光芒,青筋暴起的指节死死扯着衣摆。
那眸光中,仿佛从地底里爬出来的淤泥般的贪婪几乎要溢出来。
“夏琼……”他的声音嘶哑的不像话,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说些什么。
只是有一股欲望,几乎要淹没了他的欲望。
那股欲望反反复复地不断催促着他,那双认真直视他的双眼,哪怕挖下来也好。
催促着他,哪怕挖下来也好,也要让它们永远这样看着自己。
平静看着少年眼底愈来愈张狂的渴望和灰暗,半晌,夏琼突然笑了。
恶魔之所以掌控一切,是因为它们看的透人最渴望的东西。
她似是无辜茫然地眨了眨眼睛,无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奴家脸上有什么东西吗?殿下盯着奴家干什么?”
百里流岚一震,双眸立即恢复了清明,随即,整张脸一路红到了耳根。
“谁,谁盯着你看了?!你是瞎了吗!”少年猛地撇过头去,顿了顿,又看着地面别扭道,“你别自不量力了,本殿又不是一岁小孩,用不着你挑胡萝卜,赶紧吃你的饭!”
身边跪在地上的小厮里面有眼色地在夏琼面前摆了一副碗碟。
夏琼对他笑了笑,没再说话,垂眸间,眼底的光芒一闪而过。
……
“母妃,我回来了。”桌子高的小小孩子扯着破破烂烂的衣服,小步小步地跨进荒凉的宫殿,欲掩住胳膊膝盖上密密麻麻的疤痕。
而站在窗前的女人头都没有回,月光凄冷地洒在她逶迤在地的长袍上,上面密密麻麻绣着的蝴蝶精致的似要展翅高飞。
孩子知道,那袍子是母妃最重要的东西,是她得宠时父皇赏给她的。
只是,过去了这么多年,那袍子已经渐渐褪色灰暗,在月光下,似是所有的颜色都随着空气中弥漫的尘埃飞去。
“母妃?”孩子又唤了一遍。
女人这才回过了头,低头看了看他,视线落到他露出一片青紫的手背。
孩子连忙去遮手背,可这一扯,过短的袖子遮不住的伤疤就又漏了出来。
孩子又是遮这个,又是掩那个,一时手忙脚乱,心里急切不已,竟是快哭出来。
然而女人只是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就又将视线投向荒草丛生的宫门:“今天在外面,见到你父皇了吗?”
孩子恍然怔住了,停下了手上的所有动作,任由那些本就无人在意的丑陋暴露在空气中。
他是怎样自以为是的自欺欺人的。
明明是更强烈的悲伤,可他突然就一滴泪都掉不下来了。
“没有,母妃。”他没看女人,而是直直盯着正前方的黑暗,淡淡道。
“他一定没有忘了我,”女人扣紧了纸窗的边缘,将窗户捏的咯吱咯吱作响,声音嘶哑刺耳,“他一定会来找我的,他一定会的!”
孩子没转头,仍旧直愣愣地盯着眼前的黑暗。
他看到,夜色中,阴冷的宫殿里的黑暗中,像是有什么在张扬舞爪。
张牙舞爪地,将他一点点,拆吞入腹。
……
“碰!”百里流岚一个翻身,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摸了摸头,满头的冷汗。
又梦到那个女人了。
他转头看向窗户的方向,隐隐约约有点点灰暗的光芒照射进来,可那光芒太暗,暗淡的只能让黑暗中张扬舞爪的怪物愈发明晰可怖。
百里流岚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的深夜,看着那要将他吞噬的东西,眼底却早已没了儿时的绝望恐惧,而是被一种死寂的麻木取代。
他平静地躺下,转过身,却不想闭上眼睛,只愣愣地盯着眼前的墙壁。
睡吧,他想,还是睡吧。
脑中却清醒的可怕。
他连气都不想叹,只得缓缓闭上眼睛。
电光火石的一刻,什么东西闪过脑海。
“殿下,无论什么,只要你要,只要奴家有。”
少年薄如蝉翼的长睫猛地张开。
……
夜色寂凉如湖水,庭院里斑驳的树影深深浅浅的交错着,空气寂静地将悠长的蝉鸣放的无限大。
在庭院中央,一个仅着飘渺洁白薄衣的少年推着轮椅缓缓驶过,少年身材削瘦,脊背挺直着。月色交杂着墨发绸缎般铺洒在他无知觉的腿上,宛若带着凄清的颜色。
百里流岚别扭的表情掩在长长的刘海下,他略有些不甘地咬了咬唇。
他只是出来散步而已,才不是突然很想见那个叫夏琼的呢?!
可当他推着轮椅转过转角看到那个窗口未灭的暖黄色烛光时,胸口那颗原本死寂的心却一瞬被一种奇怪的感觉所笼罩。
烛光一般,暖暖的。又像秋风,有种酸涩的感觉,让他的鼻头都发酸起来。
一种宛若堕落悬崖时被一把抓住般,庆幸又安心的感觉。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通,猜不透,为什么自己会有这般复杂奇怪的感觉呢?
滴,男主好感度加10,当前好感度30,请宿主在接再厉!
猝不及防的机械音响起,靠在床背上捧着书的夏琼一惊,“啪”的一声,书掉在了腿上。
难以理解,这三更半夜的怎么会突然涨好感度?!
除非……
夏琼将书拾起放在床头,翻身下床,穿上鞋,走到窗口,顿了顿,却还是一把推开了窗。
一股夏末夜晚特有的混杂着微微凉意的风铺面而来,夏琼的视线正对上那双阴翳在黑夜中,宛若星空般剔透的眸子。
果然……
那人看到她,顿时被惊到了,一手抓住轮椅就慌不择路地往远处挪动,夏琼叹了一口气,几步冲到门外,三两步上前,扣住了轮椅的椅背。
“夜晚风凉,殿下衣着单薄,再吹风易染风寒。殿下既然来了,进去坐坐也无妨吧?”
百里流岚满脸慌张,结结巴巴地强调:“我……不,本殿只是出来散步,路过这儿的。绝对不是专门来看你的!”
夏琼嘴角一抽,从善如流地迎合:“哦哦,这样啊,既然殿下您都路过了,不如顺便就进去坐坐吧。”
百里流岚不知想到了什么,脸猛地一红,撇过头看向远处:“咳咳,既然你求着本殿进去,那本殿也就应了你这次吧。”
夏琼忍不住救赎一个白眼,所以您是那只耳朵听到我求您了啊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