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哒。”突然,夏琼的耳边传来轻微的一声,很轻巧,落在耳边却只觉得如雷贯耳。
夏琼和墨城一起转过头去,只见到红衣少年握着门把,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夏琼胸口禁不住一痛,浓浓的愧疚心疼感泛上来。
季节还穿着她晕倒那时的衣服,面色看起来很憔悴,看到他们亲密的举止,他的表情似是有一秒钟的僵硬,然后又平静了下来。
但这样的平静让夏琼觉得更加恐惧,像是被掏空了一般,一手握着门把,用力的青筋暴起,面色却平淡无比,明明看着他们,可那双漆黑的眸子里却空无一物。
“季节?”半晌,墨城低声道。
季节的表情像是被流弹击中了一般,有一瞬间的空白,然后他竟笑了起来,很苍白的笑。
“琼儿,你醒来了啊,真好。”他笑道,很是开心的样子,拼命地扯起了嘴角。
而夏琼却很难过,难过的像是一块大石头压在胸口,喘不过气来。
她是个很懦弱的人,她只得屈服于命运。她有自己的使命,她别无选择。
“阿城,病情报告出来了,你可以去拿一下吗?”
墨城的表情有一些复杂,半晌,他道:“好。”然后便小心翼翼地将夏琼的被脚铺好,转身走出了房间。
从头到尾,季节都站在门口的地方,像是个误入他人梦境的局外人,只是怔怔地看着。
墨城走到门口,没有看季节,绕过他离开了。
“季节。”看着墨城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夏琼努力绽放出自然的微笑,“对不起。”
季节没回答,他仍在站那个转角,局外人一般格格不入。
夏琼心间一滞,她撑着床欲站起身:“季节......”
“你别动!”季节低喊一声,快步走了过来,按住她的肩膀。
见季节有了反应,夏琼乖乖躺了回去。
看着少女熟悉而精致的面容,那双通透的双眸此时正小心翼翼地看着他,季节松开了紧握着的双拳,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身体感觉怎么样了?”他蹲下身,抬头仰视着夏琼,温柔地问。
“哈哈,”夏琼眯起眼睛笑,“简直不能在好。”
季节露出一个苦涩的笑意,心痛到难以呼吸,却松了一口气。
“没事就好......你怎么突然晕倒了啊.......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吓死我?”他轻声道,用着温柔无比的声音,却一字一顿的近乎谴责。
他现在还记得夏琼突然晕倒时的场景,大家都忍不住惊呼,他和墨城更是恐惧的近乎疯狂失态。
一想到那个场景,季节忍不住苦笑,现在的情况也算好了。
多少能看到她,多少能陪在她身边,听到她的温柔若春风般的声音,这比什么都来的好。
“夏琼,我爱你。”他哑声道。
夏琼一怔,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
季节却突然抬手,轻轻拢在她的嘴角。
“没事,不用回答我,你什么都不用回答。我只是想说给你听。”
夏琼看着眼前的少年,这时候的他很不像平时的季节,像是孩子一夜长大,只余下绵长的忧伤和温柔。
“我爱你,夏琼。”他哑声道。
“我不会放弃的,不管到哪一步。”
“季节你......”你别这样。
“你别拒绝我,求你了,琼儿。”季节打断了她的话,“我没法放弃,我做不到,对不起,我做不到。”
对不起,明明你们那么般配,明明是我自不量力,明明早已没了转圜的余地。
但我却早已被十几年来心中缓缓增长的参天大树困住了全部身心,只余下孤注一掷的爱意。
你说说,我最爱的夏琼,如果我不爱你,我该如何呼吸?我能如何说话?我该如何活在这世上?!
夏琼看着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少年那双漆黑温柔的眸子从未如此深邃过,明明没有开口,夏琼却隐隐听到了一切。
一句一句,消散在喉咙里的话语,深重的沉默,力竭的嘶吼。
他一下一下,轻柔地抚摸着女子绸缎般的长发。
“琼儿你怎么会突然晕倒呢?是身体不好吗?”
夏琼一怔,他们竟还不知道自己的病情,想来是还没查出来。
“没有啊,恐怕昨晚没睡好,有点晕吧。”
“你怎么这么不好好照顾自己?”季节皱起眉头,谴责地看着她,可看到女子抱歉的笑容,那冷脸却是绷不住了。
“唉。”他低叹了一口,他真是栽的太彻底了,胸口柔软一片,又涩涩地,一下一下地抽疼,他只得宠溺地揉了揉她的长发。
“阿城应该快回来了,我去给你买早饭。”季节说着,拿起红色休闲服套到身上,“你想吃什么?”
“都可以。”夏琼笑笑。
“好,你躺在这儿别动,我马上就回来。”
见到女子笑着点头,季节这才放下心来,转身离开了房间。
夏琼呼出一口气,看了看窗外,抚上了胸口,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刺痛的痕迹。
她的病情注定不能隐瞒多久,这具身体命不久矣。
也许她应该找医生谈谈,让他帮忙隐瞒一下病情,虽然拖不了多久,但是夏琼还是不想让季节和墨城现在就知道这件事。
夏琼下定决心,一个翻身下床,正要穿鞋子,就听到推门的声音,她转头一看,墨城站在门口,手中死死握着一张纸。
夏琼微笑:“墨城你回来啦,你刚才去干什么了?”
她问完这句话就忽然想起来了。
刚才她一心担心季节,并有听到他们的对话,方才季节说的分明是:“阿城,病情报告出来了,你可以去拿一下吗?”
病情报告!
夏琼心头一紧,猛地抬头看向墨城。
他的表情很奇怪,瞳孔都是红的,却一丝表情都没有,像是一具木头人,只有那张死死攥在手心的白纸能看出活着的痕迹。
夏琼隐约能看到那张洁白纸张上鲜血般艳红的字,和自己拿到的那张一模一样。
病危通知书。
先天性心脏病。
“墨城......”夏琼一个翻身下床,她快步向墨城靠近,而墨城却被惊动了的鸟一般,猛地向后退了一步,警惕地看着她。
他眼底的,是动物受到无法承受刺激时的崩溃的茫然,下意识地竖起了层层高墙,惊弓之鸟般恐惧警惕。他的瞳孔整个都红了,像是要流出血来。那张纸却被攥的更紧了。
他在那么用力地攥着,手心里都留下了印痕,用力地像是在掐着仇人的脖颈,又像是在攥着最后生命里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
然而,也不过是稻草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