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毛骑摩托来到了开发区建乐巷。
多么熟悉的巷口、巷道;许多年没有来这里了。四毛在门口停了车,支好——只是原先红亮亮的大铁门,现在有些黯淡了。
一扇门开着,四毛走了进去,也没叫杨姐;知道杨姐这里已办了麻将馆。
走进院内就听见“哗啦啦、吱吱”自动麻将机洗牌的声音;四毛向一楼厅里走去。快到门口的时候,见一个男子急匆匆地跑出,差点与四毛撞上。四毛让开,见他急火火地跑进了楼梯下的卫生间——原来是赌客急着上厕所。
进了厅内,厅内摆了三张自动麻将桌,虽换气扇开着,里面还是轻烟缭绕的——里面原先那间木板小碟室早已拆去,露出来的北窗上装着换气扇。
杨姐坐在中间的麻将桌上正在玩牌,看见了四毛忙招呼道:“四毛,你来了,快来快来。”
四毛绕过第一个桌子向里走去;再一看,两边的套间里还有麻将桌,也有人在那里玩。这种新型的自动麻将机四毛只玩过一次,是他这个乡上“三把手”和会计陪王永森、副乡长耍过一回。
到跟前,杨姐笑着问:“四毛,来有啥事吗?要没事耍一会儿。”
“来看看你。”四毛说:“也有一点小事。”
“那好——”杨姐说。又回头招呼后边看牌的一个人:“老杨,等额这把打完,你来打;你看额这儿来人了。”
“额不打。”那人摇手。他本来是玩小的,结果小的人都满了,只剩这桌比较大的差一个人,老板娘怂恿他上,说什么“你打牌他稳的跟啥一样,‘川麻’谁放胡谁掏钱,怕啥?”他不受诱惑,没上;坐看一会儿刺激的。
杨姐是故意借机想让这老杨上场,见无效,说:“谁说是让你打了,额是说让你替额打一会儿;额的牌子都在抽屉里放着呢,输赢都算额的。”
这把牌打完,杨姐站了起来,老杨高兴地坐下了;杨姐递钥匙让四毛先到前面房子坐,等她一分钟。
四毛没有到前面房子,站在院子里等了一会儿。杨姐提茶壶,给牌客们的一次性杯子续了茶水,出来了。
两人来到了前面房子。打开了屋门进来。屋里有个小架子,摆着些香烟和啤酒。四毛问:“怎么换了个小架子?”
杨姐说了。却是原先那个大货架早处理了;现在开麻将馆,其实再带些烟酒零食对内对巷子人卖也是有利润的,杨姐已有些心疲,也看不上这钱;但打牌的人抽烟特别费,有人还要啤酒,就买了个小架子,并不对外售。
四毛问了杨姐麻将馆的情况;杨姐也问了四毛最近的情况。
四毛说:“杨姐,跟你商量件事。”
杨姐道:“你说。”
“额想到楼上收拾间房,”四毛说:“有时到县上来晚上不方便回乡,做个歇脚的地方。”
其实倒不存在这问题;除非是一块喝酒喝大了,那不用说一块喝酒的人自会想办法将自己安顿好的。再其余,他一个人开了亮晶晶的车灯,哪怕是半夜回乡里也是没什么的。只是因为雅洁家里现在对她管得很严,想后边就是有机会能见面,也不能在街上转悠了,免得连累了雅洁,有一间房,可做为聊天谈情的地方——何况现在事情有了转机,江苏厂买了渝兴厂,工人们已经进厂报到——雅洁有了经常出来的机会。
杨姐说:“这还商量啥,楼上三个房间你随便挑;这里就跟你娘家一样,姐原来说过,等你结婚时就到这里结婚。”
四毛开玩笑地说:“你现在这里都成了麻将馆了。”
杨姐说:“到时姐就把麻将馆关了。”
“开玩笑呢。”四毛说;他选了原先小姐们住的东边房:”杨姐,额就住东边屋。”
“咦,额还说你西边和中间里选一间,那里面原先的软包还没拆呢,住着‘洋火’。”
“连前后窗户都包着呢,改造那一块儿额先麻烦。”四毛找了一个理由。
“随你。”杨姐站起来,进了里间。
很快出来,手里是两把钥匙:“这是咱大门跟楼上东屋的钥匙,你装上。”
四毛接过来,感觉那把旧的大门钥匙依稀就是自己早先带的那把。
“杨姐,你忙你的吧。”四毛说:“额下午没事把楼上东屋收拾收拾。”
“那行。”杨姐说:“需要啥你自己拿,到啥地方你也知道;叫额去把老杨换下来,那家伙水平不行,不敢把额牌子输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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渝兴厂的牌子已经摘了,换成了苏州糖稀厂三分厂白底黑字的厂牌——因为在宜宾的分厂建成期最短需两年,所以将虽是后签的但是一切现成的渝兴厂提成了三分厂。
大部分的青工都已来“三厂”报到。少数没来的,是因为到南方打工,一时赶不回来。
报到后于今天早八点集合。
近二百名青工于刚刚升起还很温煦的阳光下排好了几队。高个的任军强也站在队伍后排,他昨晚烤肉摊到凌晨三点多才收摊,四点钟睡得觉;早上七点半不值钱的老款手机铃声叫醒了他,洗了把脸也没吃早饭,就忙来厂里了——他是多了个心眼、留了条后路,并没有不摆摊了,这两天雇了个人帮忙,打算自己白天到厂里上班,晚上继续在夜市烤肉。
童厂长于队伍前面讲话——并非童蒙生董事长,而是他的堂兄——童蒙生这种家族式企业管理人多是本门中人,但并非任人唯亲,而是以能力任命;谁工作上有了失误,会受到毫不留情地处罚。虽是家族式企业,但创始人童蒙生拥有绝对的权力——因工作纰露受到处罚的亲戚也无人敢有一句怨言;因为虽不能担任薪酬优厚的管理工作了,但还会有低一些级别的工作——除非是自己有资本去外面做更好的事情。
这个童厂长没有山东人高大的身材,估计也就一米六几的五短身材;但却有着山东人的宽肩膀壮实身子。
他说话也很直白;山东味儿的普通话:“大家已经报到,就是‘苏糖厂’的工人了,试用期是三个月,试用期间的工资是五百元,合格转正后基本工资为八百五十元,还会有绩效工资;大家等会儿到后勤科领工服,工服费为一百五十元,从第一个月的试用工资里面扣除。现在大家排队去后勤科。”
没有原先就是一般小领导的长篇大论、慷慨激昂。
童董事长七千六百万元里并不包括二百多名的青工,他不觉得那是损失——那样和国营企业有什么区别;这里没有什么铁饭碗,他的厂里只要肯吃苦勤劳的员工,谁想懒怠不行。
后勤科在原来的生活区内,现在原先锁闭的月亮门铁栅栏门不但打开了,并且拆除了。
队伍掉转了头,向那边走去。
童厂长快步几步走过来,招手叫:“那个小伙子你出来,对,就是你。”
任军强见是叫自己,走了出来。
任军强道:“厂长,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