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美慧是第二批。
在鱼贯而入留着统一寸头穿囚服的少年犯中看见了儿子,杨美慧的眼睛一下潮湿了。
儿子在她对面坐了下来,面色不好神色也沉郁。他坐下后第一句话就是小声道:“妈,额不想呆在这里,额想出去。”
一句话就使杨美慧眼泪下来了:“娃呀,妈当然也盼你出来;但你现在是犯了法的,就要好好接受改造,这样才能早点出来。”
孙光低了头沉默。
杨美慧说:“妈给你带了些钱,干警让打到了这里的帐号上,干警说会做为生活费,你需要什么生活用品了,可以打报告;还给你带了些衣服和书,检查过了,干警说等会儿他会直接交给你。到管教所可以多看看书,能进步。”
杨美慧擦了一下眼泪,为得是把儿子看得更清楚。看儿子不说话,杨美慧去抚摸他的手;还有些朦胧的泪眼却看见儿子的手肿胀着。
她惊问道:“咋啦?手咋肿着?”
孙光:“干活时不小心碰的。”
其实这是同舍的小头目打的——只打身上不打脸,为的是不让管教干警发现。孙光在外面是个小混混,到这里就不算什么了。
“咋这样不小心。”杨美慧疼惜地说。却发现儿子臂腕处好象也有伤,忙想去掀他的衣袖察看;儿子却“不耐烦”地将她的手甩开了。
监视的干警也提出了警告。
“好着呢,看什么看呢!”孙光道。他知道母亲一看定会嚷了起来;不会解决什么问题,反而会给自己后面带来更多的肉体折磨。
杨美慧张着嘴:“可、可妈看你胳膊上好象也有伤——”
“都说了是干活受的伤。”孙光说:“额在家里哪里干过啥活,来了不适应,肯定免不了磕磕碰碰的。”
这话好象也说的有道理;虽仍不能释杨美慧的怀疑。
本就话不多,在外面算是耍酷的孙光,到了这里后是更沉默了——却并不是耍酷了。
“妈,额给你讲讲额们这里的生活——”为了不让母亲注意到自己身上的伤,他主动提出。
而儿子在这里的生活、劳动、学习情况也是杨美慧想了解的。她说:“好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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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美慧的原化妆品店很快就租出去了,租价她很满意。
租门面房的人是要开一家饭店,一楼做为厅,楼上做为包间;租约一签就是五年,写明先交两年的房租,后面每年一交,租金随行就市;期满后饭店有优先续约权。
这一处的房价租金每年都上涨,她有些后悔当时没往上多盖几层,或听四毛的建议一下买成四间宽的地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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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让女儿去幼儿园上班她情绪低落,为了能让女儿散散心,李父把女儿送到了临潼的她姑姑家。
其实这样做,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就是让女儿不能再和那个叫刘四毛的小子见面;相信只在培训班有几面关系的他们,就很快断了联系的。
确实是两人不能再见面了,但李父没料到的是,两人暗里是有短信电话通讯的,这一段反较之前更频繁了。
李雅洁的话费是四毛交的;他这段时间两部手机的话费支出也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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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毛接到了大虎的电话,说他黑嫂子生了,昨天晚上生了,是个牛牛娃。
四毛听了也是异常高兴。
今天事情不算多。当天他请了假,骑摩托回到了x县。买了水果糕点来到了县人民医院。
找到了妇产科16床所在的房间。推门进去,先听到如雷的鼾声;四人间的病房不用瞅,循声就看见刘大虎伏在床边扯着鼾,黑嫂子半躺在病床上。
也不能怪刘大虎,在动漫城上了一夜班的他是得补一觉的;病房内其它三个床的家属明显看出有不满:有两家坐在了一起,说着16床这男的这样,会严重影响他们产妇的休息。
看到四毛笑着大步向16床走去,别的家属这才收敛了议论。
黑嫂子已经看见四毛了,将身子撑着又往上坐了些:“四毛,你来咧。”
“嫂子。”四毛笑着问候道,将东西放在了床头柜上。床里侧黑嫂子旁边,放着一个襁褓,里面露出一个小小的脑袋。四毛喜悦的弯腰去看。
黑嫂子侧过身来,用手轻轻地将棉被往两边掖了掖,露出了婴儿的全脸来让四毛看;脸上露出一个初为人母幸福慈爱的微笑。这一瞬间四毛忽然觉得黑嫂子也很美。
婴儿也是较深的肤色,未睁开眼的小脸上满是皱纹,就象是一个小老头似的。四毛看着婴儿笑,说:“嫂子,娃五官像额哥,皮肤跟了你了。”
满心的欢喜。
他又将掖着的被角拉出来,护住婴儿的两颊,直起了腰来;这才拍了拍刘大虎:“哎,起来。”
刘大虎挥手一拨拉他的手,嘴里“吧嗒”着,侧过了脸去,继续睡着。
四毛又“重重”地拍了一下刘大虎,他这才不情愿地从床头爬起来,揉眼睛;扭头看了一下是四毛,咧开嘴笑了一下:“是四毛。”
他接着伸了个懒腰,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哈欠;惹得别的三床家属又投来极不满的眼神。
刘大虎以抖擞了一下.身子做尾声,好象也一下精神多了。
“四毛,回来了。”大虎咧着嘴笑道:“坐班车么是?还知道你工作忙,得过几天到礼拜天才能回来。”
他亲热地拍了拍四毛。
“骑摩托回来的。”四毛说:“今天专门请了天假回来的。”
大虎拉四毛:“来来,跟大哥坐一个凳子,这儿就这条件——”
他让出了半个凳面;四毛也没客套,就坐了下来。
“你看你黑嫂子生的这娃,跟她妈一个缸里染出来的一样。碎脸就跟个老汉似的。”刘大虎咧着嘴笑:“不过自已的娃咋看都爱,这才看了个把钟头,额觉得还心疼着呢。”
“娃皮肤是跟了嫂子,不过五官跟了你;”四毛笑着说:“月月娃还没长开,额看将来一定是虎头虎脑的。”
一番话又说得刘大虎咧开大嘴笑。
他掏出烟来想给四毛发,又收了回去:“人家这病房不让抽烟;也对着,再把娃熏了咋办。”
他又道:“后头还得你这个四爸给娃起个名字;本来咱弟兄们就你文化最低,现在却成了学历最高的了,还是国家干部了。”
“行么。”四毛笑着说:“只要你这个当爸的同意,这个任务额很乐意完成。”
大虎咧着嘴笑。
四毛问:“大虎,医院的伙食咋样?”
大虎:“好着呢。”
四毛:“你要把嫂子照顾好,月子里身体虚,别怕花钱,食堂里捡有营养的买给嫂子吃。”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沓钱来递给大虎:“这是一千块钱,你拿上。”
这回这钱只能交给大虎了,因为黑嫂子还行动不便。
“那当然么。”大虎笑着说:“月子里当然要照顾好。”
四毛忽然又想起一件事:“哎,你这些天在医院里照顾嫂子,那三虎谁管呢?”
“五婶管着呢。”大虎说:“昨晚也是五婶在这儿,天亮了额来了交待了一番她才走;昨黑生得娃,她也没打电话叫额,怕影响额上班。”
“嗯。”四毛点点头。心里感动,没多说什么。
“四毛。”大虎说:“你看娃二十天待不待客?”
“待么。”四毛说:“咱大的弄不起,小的也是要弄的,别叫人把咱家看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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