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

渝兴制药厂职工办公室自动化培训班开课了，蓝天电脑培训学校还专门在二楼的窗外挂了长长的横幅，前面注明是“政府合作”，后面写“渝兴厂职工电脑培训班开课”。

四毛七点半到经贸局办公室签了到，就走人了。

在街上吃了早点，来到了位于红缨路的蓝天电脑培训学校。

门口聚集着渝兴厂七十多名一班的青工，人行道上站不下，好些站到了马路上，造成这一块来往车辆的小小堵塞。

近前二十多米外就有存车处，四毛骑摩托进去，将摩托车存放在了那里。

密密麻麻一片，也看不见王升在哪里。

四毛站在外围，正睃巡着；忽然他的心里一震，目光停留在了一个女孩子的脸上。

那女孩子看着很小，约十八九的样子，留着“日本妹妹头”——就是前面到眉刘海、后面齐脖颈的短发，一米六左右的身材，穿着一件灯芯绒粉红色的短夹克，里面露出一圈青色的毛衣边，再一件带蓬蓬边领翻在外面的白衬衣；下.身是一条上面宽些、下面收紧的女式老板裤，脚上一双带扣带的黑皮鞋。

她正和一个女工说着话。

四毛心里一震，是因为他觉得这个女孩子很面熟，确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正想着，这时肩头忽然被人一拍，扭头一看却原来是王升。

王升叫道：“在发什么瓷呢？叫你几声都没答应，走走，门开了，哎，曼子——”

这时八点整培训学校的门开了，青工们向里拥去；王升招呼着等他的郭曼，然而郭曼却被人流裹挟着“走”进去了。

红缨路并不宽，是一条较繁华的街道，这里一楼是家名为“女人坊”的大型服装商场，蓝天电脑培训学校是在二楼。进了铁栅栏门后就是楼梯，人流拥挤着顺楼梯上去，上去后就豁然开朗了。

上课的老师招着手让大家先站好、安静，她要进行点名排座位。

本来成人培训班，是只点名不安排座位的，因了四毛的要求，学校为不至于太明显，所以安排了这个过程。

任军强、王升和郭曼是排在花名册前面的人员，被安排到了第一排中间的位置。四毛答到后过去坐了下来。

“蓝天”这里前些年还算先进的17吋的大屁股显示器，现在已稍显落伍。王升已忍不住偷偷在机子上“动手动脚”。他拉了四毛，说你常上网、会玩电脑，来教教额。让四毛教他屏幕上的这些图标都是啥。

四毛给王升教了一程。最后说，这里没有网，是局域网，你点上面好些都是没用的。

他的心不在这儿。这时老师已基本安排完毕，四毛回过头去四下睃巡着；又被王升一把拉回来：哎哎，四毛，既是局域网，证明就是有网嘛，你咋说没网呢？

四毛道，哎呀，一时半会儿说不清，闲了给你说，你先慢慢耍噢。

他又扭过头去睃巡。这会儿虽都已安排了座位，但纷纷攘攘的还有点乱——因为平常关系好的，这时都调换座位要坐在一起。老师的目的也并不是想固定座位，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过了约有十分钟，才渐渐安静下来了。

四毛找到了，找到了那个女孩子；她正跟旁边的个女工说着什么，刚才在校门口也是她们俩在一起说话——那个女工二十六七的年龄，长得实在不好看。

那个女孩子边听那女工说话，两只会说话的大眼睛还好奇地打量着周围；忽然她的眼光和四毛相遇了，那女孩子抿嘴冲四毛微笑了一下，眼睛又看向了别处。

四毛忽然想起了这个女孩子是谁了——她很象电影《城南旧事》中的小英子。怪不得自己看她很“面熟”。

这时老师到前面开讲了。

多是些平常未接触过电脑的工人，有个别人去网吧上网，也是玩游戏、聊天用“一指禅”；所以所谓办公室自动化，先教的是五笔打字，而学打字就先得学正规的打字手法。

老师在前面黑板上画出了图形，教大家要将八个指头，从左至右分别置于asdf、jkl及分号上，两个大拇指搭在长的空格键上。

“学生们”低头看着自己的键盘，手寻找着位置，还互相嘻哈地看对方的手形。

四毛虽不会什么办公自动化，但现在这些对于五笔熟练的他来说，就是小儿科。他打开了word,练起了表格。

只一个哪根手指控制哪几个键盘，就讲了整整一节课。而这对于这些学员们来说，就已经是很难完全记住的。

课间休息。本来按道理四毛早就应该开溜了，更何况学得又是这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基础。但是他没有，象被一根无形的线所牵住一样。

唉，刚好给安排头一排中间，这溜了也太明显了——他自己也知道这借口有多勉强。

四毛问王升：“王升，第三排那个女工叫啥名字？”

他悄指给王升看。

王升看了一眼：“叫王文琳。”

四毛记住了。他正想设法过去搭讪，这时原在同宿舍的几个过来了，和四毛说笑着，要他发好烟。

几个人刚点着了烟，女老师在前面轻轻拍了拍桌子，讲在微机教室里不可以抽烟。那几个又拉了四毛一起到外面抽烟说话。

第二节课就是熟悉键盘练习手法。教室里一片“噼噼啪啪”敲键盘的声音、交头接耳声。女老师在教室里来回慢慢地转着，有指法不正确的给纠正，谁有什么不懂的也可以问她．．．．．．

四毛坐中间，她无意中瞟见了他在练制表，想过去问；一想他是校长吩咐照顾的三个学员之一，就没有过去。

四毛的神被什么牵着，隔一程就忍不住回过头去向右后方那边望一眼。

“放学”了。四毛未招呼王升就起身走了，刚好王升也正忙着帮他媳妇收拾东西、没顾得上四毛。

四毛向外走着，他的目标是那个粉色夹克的女孩子。跟着拥挤的人流下楼到人行道上，他同那个女孩子之间的距离只有五六步远了。

“王文琳！”他叫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