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毛今天一天有些犯困，特别是坐在暖意十足的办公室。

所以他就不时出来转一转。

猛地他想起一件事，心道咋将这件事忘了；忙来到后勤科，说了要给宋局长家做一个架子，在后勤科借了锯子尺子推子榔头等木工工具；后勤科长一听是给局长家做东西，热心地亲自帮四毛寻需要的木板。

四毛将这些东西拿到了车库。车库里面大，在里面乒乒乓乓地干了起来。

~

好在今天宋局长也没什么事儿，回家也没让四毛送。

下午宋援朝走时对四毛说，明天礼拜天你正常休假，额再有什么事会打传呼。

四毛“蓝驹”上挂了装车辆使用手册的小布袋，回厂里吃了晚饭。

几个工友吃完饭叫四毛“飘三页”，四毛说困，躺在床上翻起了手册来。

军强问四毛，哎，四毛，昨晚咋回事？朋友打牌被抓了？

四毛懒得重想理由，说，是啊，交了两百赎出来了。

另个工友说，不会是把你吓着了吧？这会儿都不敢耍了？

四毛知道是跟他开玩笑，“嘁”了一声。因为联防队员再神出鬼没，厂区宿舍是最安全的地方。

叫王升的工友讲起了自己的轶事，两个月前国庆假期间，三个关系好的朋友找王升玩牌；对工友们来说，是无所谓节假日不节假日的，一年四季每天二十四小时轮班，不过就是节日当班的记加班而已；那天王升刚好上得是白班，难得朋友放假能聚，就高兴地到朋友家一起玩起来。玩到正开心忽然听到有人敲门，一个朋友就去到了前门，开了木门隔防盗门一看，外面站了个小伙子，就问，有啥事？那小伙说，额是广电的，你邻家说他家的闭路线断了，要到你家阳台察看一下。这朋友也没在意，想屋里四个大小伙子，能有个啥事；就说，那你去看一下，快点啊！在屋里的王升听到这对话，心里却叫一声“不好”，心想哪有放假期间大晚上查线的广电工作人员？而且他们这是打麻将四个人，不象“飘三页”有时三个人还能跟联防队员争辩一下说是玩扑克。他忙想叫朋友不要开门、自己也忙兜起摊子，可那边已经开了防盗门。防盗门一开，原来往上楼梯贴墙处还站着几人，“呼啦”一下拥了过来，喊声“别动，联防队的”就挤了进来。王升一看“完了完了，叫人家抓现形了”；这时急中生智，装起了羊癫疯，先是浑身抽搐倒在了地上，接着口吐白沫。联防队员问他另三个朋友，问他是不是有羊癫疯？三个朋友这时还能说啥，除了内心的佩服之外，只能说他有这病，一受惊吓就犯。结果是他的三个朋友被抓去了，王升独留了下来。

王升得意地说：“你看，凭咱的聪明机智，既没折钱被罚款，还没影响第二天上班。”

“行了吧，行了吧。”另个工友“pass”了，道：“额跟你不是一个班、还不是天天见，你这机智的故事额都听了十几遍了。”

说起这联防队员确实令广大群众害怕讨厌，他们是公安局治安大队雇的临时工，本是治安联防，现在的任务却是抓赌抓嫖，抓嫖有难度，主要就是抓赌。这些联防队员只有基本工资，还低，抓了打牌的，除了收缴现场的还有罚款，到时会根据他们的“业绩”有提成；所以这些人就跟特务一样，趴门缝看、贴窗户听，听到动静就行动。

这还闹出过算是笑话吧，几个联防队员天刚黑在一个家属院转悠，经过一家时，忽听到里面有“哗啦、哗啦”搓麻将的声音。经常发生前面敲门、人从后窗翻跑的现象，还有从楼上落水管溜跳的；联防队员二话不说，一脚就踹开了老太太的小木门，一拥而进；进去一看，却是个老太太正在洗筷子呢——老太太正洗筷子呢，听到大响门就烂了，冲进来一伙人，当场吓得心脏病就犯了。

王升边拿起自己三张牌慢慢搓开着，边说：“四毛，给你拿得两饭盒糖在老地方放着。”

四毛知在床底下木板上放着，说声“谢了”。

王升在包装岗位，往出拿葡萄糖粉很方便的。这里面就是这样，四毛在机修班的时候，看见机修班人的自行车链条老是油汪汪的——近水楼台先得月，给减速机加的机油，先将自己的车链条上一遍再说；所以你看机修班的家人不缺擦车子的棉纱和用的手套，电工班的人家里不用买电线、开关。出厂门的时候也不怕保卫科的人查，因为保卫科的人也是职工，不愿得罪人，还常问包装车间的人要糖、问机修班的人要手套。

说困，还真这么早睡呀？

想一想昨天的有惊无险，在心里说，以后开车还是小心再小心。他忽然想起一件事，一骨碌起来，双腿已吊在了铺外。

四毛翻身脚就踩在了下铺沿上、倒手转身坐在了下铺上，穿鞋。

军强问：“四毛，弄啥去？”

另一个工友说道：“还能弄啥去，小伙儿尿憋不住了么。”

四毛说：“你们慢慢耍，额上网去呀。”

王升：“四毛，你这不够意思，既不睡，也不陪额们耍牌。”

军强道：“好，既有钱上网，就把昨晚借额的钱一还。”

王升道：“人家四毛上网就不要钱。”

“额知道，额是跟他开玩笑。”军强说。

四毛骑了车子往城内卷毛的醒龙网吧去。他是想起一件事。今天中午坐在大办公室昏昏欲睡，就找“罗掌柜”聊天，问他局长一般坐车常去那里。“罗掌柜”说，常去的就是县政府、县委、家里、下属各县办厂。家里、县政府县委四毛都知道，各县办厂在城里的也基本知道，有的小厂在城外较偏，还不是知道的太具体。四毛又问，那乡下不去么？他想是少去的，因为经贸局主管是县上工业的；谁知“罗掌柜”说，这个也不好说，说不定哪天要去哪个乡镇企业视察。四毛想，也是，做为局长的司机，不能猜说局长去哪里不去哪里，最起码s县境内各地方路要熟悉。刚好下午宋局长走得早，他也就跟着下班了。去了新华书店还没关门，进去买s县地图；谁知售货员说没有。四毛便在交通地图那一块儿翻看了起来，有一本《全国交通地图大全》厚厚的一册，里面全国各省的交通图、还有各城市的地图，只是没有县一级的；彩色厚实的图页摸着都舒服。打开扉页折叠着的全国交通大地图，s县只有指甲盖那么大。四毛想，说不定宋局长也要出县，这都是迟早要有的事情，做为一个司机两件事，一是开好车、二是要能知路。他翻过了这本厚厚的大全，一看定价，五十八。有两件事是不能还价的，一是到医院看病，二是看书——在发工资之前是买不了的，要给身上留点儿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