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车头一拐，进了农贸市场。

农贸市场照例是一派熙熙攘攘的景象。虽然这会儿中午买菜的那波人潮下去了许多；但来这里吃小吃的人却多了起来。

四毛来到了瓜果区，将车子撑到了孙建军的水果摊后。

孙建军的水果摊案板边上，摆了一碗旁边饭馆叫的油泼面、冒着热气；他正一边剥着蒜，一边大声和旁边的个摊主说笑着。

四毛走过去，“悄悄”从摊子上拿了个大个的“红富士”。孙建军察觉了，“哎——”地扭头叫了一声；发现是四毛，笑了：“你个家伙！吃吧，现在苹果都是套袋的，不用洗。”

四毛从案板下扯了一张折叠小凳，打开，坐了下来：“那额就把你‘面子’吃了？”

“吃些。”孙建军笑得：“叔跟你个娃，还要啥面子。”

四毛是和他玩耍，又将那个苹果摆了上去。

“面子”这一词还是上次来四毛跟孙建军学的。他们卖水果的都将大的、鲜艳的水果摆在最上面，次的摆在下边。孙建军称最上面的是“面子”，并说做啥事都要讲究个排摆。四毛还开玩笑地说，那部队再排队，就不用按大小个了，都将个高的、长得撇脱的排在前面？

孙建军问四毛：“吃了么？没吃想吃啥叔给你到饭馆要一碗。”

“吃了。”四毛说：“叔，你快吃你的吧。”

孙建军将剥好的几瓣蒜扔到了面碗里，端起来。

他边吃边和四毛聊着。给四毛讲前几天他发货，骑摩托在路上被“运管”队员挡住的事儿。“运管”队员在路上查养路费，孙建军的车被扣了；后来补交了养路费、滞纳金、罚款才被放了车。

孙建军骂道：“这帮狗日的，一天正事不干，跟土匪一样，就知道在路上拦路打劫；上回撵一个农用三轮，把人家撵到沟里翻了车，却连人救都不救，方向一打就跑了；都是些啥人嘛！”

“明知道人家成天在路上查，叔你就老老实实把该交得费交齐。”四毛说：“反正常骑摩托，再别抱侥幸之心了。被扣了，就是寻人不罚款；该交的还是交了，还得请寻得人吃顿饭、要落人家人情。”

孙建军又问起了四毛最近的情况。

四毛说了，又说了前些天为玲姐寻房的难畅事。

孙建军说：“诶，你这娃，你咋不到叔这儿打听打听。”

“咋？”四毛问：“你这儿有合适房子？”

孙建军说：“当然有合适的，刚是个机会呢，你这娃——”

原来孙建军和小赵刚重租了一套单元房，原先在塔巷租得那个小院闲下来了。孙建军还告诉四毛，他已在老干局旁房管所的米黄楼买了一套二手单元房，交了定金写了约，不过要过一年半才能住过去；因为房主在正建的“四季春”小区买了房，一年半后才能交房。

四毛问：“多钱？”

“三万五。”

虽是一笔大钱，但用在买房上却不多。

“全款？”四毛问。

“全款。”

“叔，那你这两年还可以么。”四毛笑着说。

孙建军端着碗、将身子斜过来：“再别小看这摆水果摊的小生意，比你上班强着哩！要不是你是正式工人，叔就把你拉来跟叔一块摆摊子了。”

四毛笑笑。

孙建军吃完了饭，放下碗，拿案上的一块布擦了擦嘴。掏出烟来，发给四毛一根。四毛一看，还是中档偏上的。

~

骑车子回厂里的路上，四毛一路想着心思，情绪有点儿低落。

想一想身边人，不管是做什么的，栓牢、建军叔、卷毛，都比自己强。做生意就是比上班强，这一点他早从杨姐、卷毛身上得到了印证；现在从摆水果摊的孙建军身上又加强了。

自己是不是有些太失败了？是不是这些年耽误了许多，早该做个什么生意的？也是不是自己命太不好？终得了个工人的铁饭碗，却不象原先那样这饭碗镀着金、而是在人们眼里已去了光泽。

四毛虽情绪有点儿低落，但并没有失落。

因为聪明的他心里把这些事情已想得透彻。并不是现在工人就比不上从前了，现在自己每月六百多块钱的工资，比早先“一零七”工厂一月三四十块的工资不知高了几十倍；虽说物价涨了也是多的。只是现在的物质越来越丰富，连房子都是商品的，这样要买的东西太多，就显得钱不够花了；再跟人家做生意赚钱多的一比，就不免黯然无色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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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三虎寄出的中篇小说《柳庄》一直未有消息；写得一首《母亲的样子》却在本省的《华商报》发表了。

从开学到现在，他没有别的再象样的东西写出来。

心思在了别处。

其实有一样作品早已写出，且写得异样动情，是一首诗，叫《致l》；只是这个作品不是用来发表的，是写给某一个人看的。

但这首早已写好的诗，却压在褥子夹层好几个月了，却不得拿出见人。

刘三虎太过于腼腆畏怯了，明知道这种事要男子先迈出第一步。

其实和系花在一起的机会多得是；然而那首《致l》只是从褥间挪到内袋，从内袋又挪回褥间。

直到现在他在焦急起来；因为法学系篮球队长和系花走得近了起来。

论起来班上的普通女生，大一期间就有些春心萌动起来；到大二就大多谈了男朋友；系花这众所瞩目的出挑者按理更应该有了男朋友，却没有。

确实不乏追求者。无男朋友有两个原因，一是因为系花高中时有个初恋，高考落榜后当兵去了——在家乡的火车站台，系花送别穿着军装胸系大红花的他，她悄悄落下了难过的眼泪——要不是他的家人在一旁，两个人肯定要有难分难舍的相拥。宿管室玻璃窗口竖放的信件中，盖着部队鲜红三角印章的，就是他写给系花的来件，惹得多少女生艳羡的目光。

虽然有人说破坏军婚是要治罪的。但刘三虎宿舍的人都知道——结婚了才算破坏军婚，他们只是原先有过朦胧的初恋，哪算得上罪啊！

所以追求系花的男生也很多。但系花一直未确定男朋友的第二个原因，就在于她眼光高，而距离产生美——那个在新疆久未谋面的他，在她的回忆中总是美好的部分。这样身边那些大胆追求的男生就被比了下去。

而现在，她蓦地心渐动了。

因为健美而高挑的法学系蓝球队队长何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