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美慧：“饭额给你做好，换了衣服你光往那儿一撂就行了，歌厅里额从早往晚上的忙，你想买啥了额哪一回没给你买？你怂货咋就瞎了良心呢？！”

孙建军开了口：“你说得这些都是事实，可感情上的事情，咳．．．．．．谁也说不清，咳咳．．．．．．”

孙建军在口袋里摸烟。

杨美慧用那种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孙建军。

孙建军借点火抽烟，避开她的眼睛。

足足盯了有十几秒，杨美慧：“那离婚了，你把额跟娃咋办？”

既然事情已到了往最坏结果发展的地步，她就要做最坏的打算。她已经打听过了，听说到法院离婚，法院会判夫妻财产各一半的——她要尽最大的可能多争取些，为自己，也是为了不便宜了那妖精。所以她今天要叫孙建军回来面谈。

“你跟娃？”孙建军吸了口烟抬起头来：“娃额不会不管的，你，额肯定不会叫你吃亏的。”

不说孙建军为了离婚愿意做出牺牲，他也知道这件事错在自己，特别是此时，心中歉疚满满。

“说具体的。”

“歌厅你经营上，额搬走——额现在就算已经搬走了——”

“照你这么说，额还得付你房租？”

“不是，这房归你，咱们办了过户手续、转到你名字下咱们再离；你给额一万元就行了。”

一万元。最早建开发区这一片房时，没权没钱的弄不下来；就是一些有关系有钱的也不敢弄，同许多人想的一样——国家能允许私人拥有带地皮的住宅？怕过不了几年政策就变了，就又“割资本主义尾巴”呀，到时钱打了水漂还得戴高帽子。随着改革开放一年年的进行下去，人们这才相信了这事实；这几年开发区的房是一年往上加一万的涨。所以杨美慧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再说歌厅这几年的收入都在她手里掌握着呢。

她问：“就这些？”

“就这些。”

杨美慧心里此时没有一点儿喜悦，反而恨恨地想：看看！看看！被那个妖精迷成啥样了，竟然连房子都愿意割舍。

“噢，咱们还有的——”孙建军说。杨美慧心里一惊，以为他要提存款的事。孙建军说：“就是门面房。那个写得是额爸的名字，额只能听额爸的安排。”

原来是这。杨美慧松了一口气。一时有些无语。

孙建军这时透过窗户，看见四毛有些睡眼惺忪地从大房走了出来，肩上搭着毛巾、手里端着缸子。

他站了起来：“那就这样。今儿个礼拜六，房管所那些工作人员到周六老是你到额不到的，咱就下礼拜一，你定个时间咱们到房管所去。”

四毛这会儿是被一泡尿憋醒的。心道，他娘的，老是一觉睡到该起时，这天冷了，咋还偶尔要起一回夜呢。他猛地想起今天中午孙建军要来了，再说这段时间他本就每天早起一会儿，多帮情绪低沉的杨姐分担些活儿。他看了看枕边的“蝴碟”，九点半——比这段时间的早起还早些。他想，不知孙建军来了没有？和杨姐谈得怎么样？起来吧！

他将牙缸放到了水池边，向卫生间走去。

孙建军从房里出来，正碰上从楼梯下卫生间出来的四毛。他跟四毛打了个招呼，向门外走去。

不一会儿，门外就响起了摩托车的轰鸣声。

四毛洗漱完，回房放了东西；出来走入了厨房。厨房里的的陈设表明杨姐今早没有做早饭——其实杨美慧这段时间就没做几回早饭。一个人的早饭，有什么心情做得呢？

四毛向杨姐的屋子走去。他并不是想问她和孙建军谈得怎么样，虽然他关心这个问题。他想，这种事情杨姐愿说的就说了，你问到她不愿说的，岂不是令她为难。

四毛推开了门闭的房门：“杨姐，你没吃早饭吧——”

却正看到坐在椅上无声泪流满面的杨姐。杨姐背转过了身子。

这是四毛第一次看见风风火火要强的杨姐流泪——虽然这段日子的好些夜晚杨美慧独自流了许多泪。

杨姐背身子轻轻摇了下头。不知她是表达没做还是不想吃。

见杨姐背转了身子，四毛有些尴尬。不过既然已经开了口，就不如说完：“多少要吃点儿，要不额给咱们馏两个馍简单吃一点？”

杨姐又摇了摇头。

四毛转身带上门，要走。谁知他刚走到院子，已抹去了脸上泪痕的杨美慧打开了门，叫住了四毛：“四毛，你进来。”

他随杨姐进了房子，坐下。

他没想到杨姐竟主动给他讲了与孙建军的谈话。

杨美慧也需要有个人倾听自己的心事，哪怕这个人不能给她出一点主意也好；而四毛是她信任的。

诉完了杨美慧道：“四毛，没想到这个瞎了良心的，竟被那个妖精迷到了这种地步，啥他都舍得放开了！”

四毛也没想到孙叔竟这样舍得，他虽然事情做得不对，但这一点还有义气。

他想着话儿安慰杨姐，当然要有一点儿道理，不然起什么用呢。他说：“杨姐，你也别太生气了，伤了身子不好；要往好的地方看。额看呀，孙叔没下过苦，整天潇洒惯了，现在没有收入，叫他上班他是不肯的，拿这钱做生意额看他能赔了，到时就后悔了，就想起你的好来了。”

四毛想着的安慰话，谁知杨美慧听了后竟觉得很有道理。道：“对着呢！你孙叔这人馋嘴懒身子，就没弄过啥大事；额看他到时肯定会后悔的！”

女人的心境有时就象小孩一样，变化很快的，象杨美慧这样泼实能干的也不能免。她心情好了许多，甚至开始想象孙建军要回头找她，要怎样奚落他呢。

要不要奚落他一顿呢？其实她在心底还是很爱孙建军的。

.

“毛毛雨”的小姐们很关心老板娘婚姻的事情，私下里常偷偷议论。

为了了解最新进展，她们向四毛打听。而四毛只说，那是私人的问题，我咋好问呢；我跟你们一样，也是盼事情能变好，看发展呢。

但当小林到碟房私下问四毛的时候，他还是给她说了情况——毕竟小林是仅次于小崔姐与他关系要好的。

小林听完下断论说：我敢打保票，孙哥会和小赵走不到一起，还会回头寻杨姐的。

小毛问：为什么？你这样肯定的。

小林：你想小赵为什么跟着孙哥，还不是因为他是老板。可现在这个老板全身只有一万元。一万元不少了，可能买一套房？小赵不管咋样还是个没结婚的，不给她买个“三金”？小赵肯定不会满意，她长得又次，所以我敢打保票，过不了多久孙哥就会回头的！

四毛觉得有道理，他准备拿这话来安慰杨姐。本不想夺人小林之美，可不想让杨姐误会他将事情在背后给小姐们乱说，只好掠美了。

果然杨姐听了后大受鼓舞。她频频点头，四毛这分析句句说到了她的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