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爸原先在公安局户政科有个老关系，在“毛毛雨”刚开张时，托老关系让公安上的人照顾一下儿子的歌舞厅，不要去寻事。

他这个老关系也是刚从公安系统退休了，给局里治安科的个原手下打了招呼。

公家单位人走茶凉的现象是常态，管你是刚退还是已经退几年了；这里面有现实的问题——我用不上你了；还有一个是成本的问题。出去检查旅馆、电玩厅、歌舞厅这些场所的时候，快到哪一家的时候，谁说“算了，到下一家，那一家额知道，没啥问题好着呢”，一同的人也就明白了，你跟这家有关系得了好处了。收没收好处的事情不用解释，因为解释不清，反倒让人误解。虽是一句话的事情，但每次检查过后，请大家“坐坐”吃一顿也是“规矩”；不用说为啥请客，都心知肚明。

那部下把这问题想了，还是念及老上级曾对自己的帮助；还有就是自己媳妇娘家是西街村的。所以不说每次检查那部下都关照“毛毛雨”吧，基本去两回就有一回开口让“毛毛雨”免检。当然掏钱请客的事就落在了他身上——他没有收钱还要请客，在心里喊冤也没有办法。

现在孙建军他爸不当村干部了，治安科那人也就没啥顾虑了，不再照顾“毛毛雨”了——还有另外一层。毕竟每一队对涉黄赌毒窃这些不涉刑事责任的都有罚款任务，不能因为自己这没啥顾虑的关系，影响队上的罚款任务完成。

对公安上的这种检查，杨美慧并不害怕，她“毛毛雨”包房的门厚实，公安上的人来检查，她拍着房门大嗓子喊“公安上的人来检查了”，别说坐平台的，就是坐高台的也从容整理好衣服了。她热情地陪着检查完，说“你们看咱这儿是严格按要求办事的，正规歌厅，就是沙发茶几，绝不会设床的”。临走，再一人给包烟，笑脸送走。

可是这样对生意总有影响，到这儿来的一般人就不说了，虽说没罚款、但也不痛快。谁愿意来玩耍、正到兴头上遇上公安检查的。

关键还有好些这局那局、工厂的干部常来，这些人就更不愿意了。你看起来门一开，双方认识还热情握手，说“没事来唱会儿歌”；那个说“爱唱歌是好事，我们也是例行来检查一下”，但心里都明白，来这儿的有几个是纯为唱歌来的，爱唱歌咋不把自己家庭影院打开唱？有小姐陪，就算不是高台，搂搂抱抱的是少不了的。要传出去这些干部担心名声不好、影响家庭安定团结的。

所以杨美慧想，小姐质量高是“毛毛雨”生意红火的主因，但还要给客人提供一个安全的环境，才能一直领先下去，不被其它歌厅赶上。

“毛毛雨”有自己的优势，就是房费不花钱；占着近似门面房的便利位置，却按家用电来收费。杨美慧决定把这上省出的钱，拿出来用在寻关系打造“毛毛雨”安全的环境上。

她把这艰巨任务要交给孙建军。

孙建军现在通过这两年的经营对杨美慧将“毛毛雨”管理得井井有条很赞赏，特别是这半年歌厅四处开花让他担心、然后从担心到放心，对自己媳妇是佩服起来；佩服当初她有主见没听自己的增加包房、而是增大了小姐住的场所增加了人员，现在使“毛毛雨”立于不败之地。

杨美慧叫孙建军进房来商量事情。

孙建军以为是商量给四毛增加工资的事情。前天杨美慧和他说这事，说打算给四毛将工资加到一百五；孙建军一听就睁大了眼，说：“为啥？就是加，加到一百也就可以了，一下加了三倍？”杨美慧说：“现在外面新开歌厅，打碟的起步都是二百，好的还三百；给四毛涨到一百还咋了？”孙建军说：“别的歌厅打碟的都是大人，四毛是碎娃呢。”杨美慧说：“大人碎娃咋了，大人才难管，歌厅里面都是小姐，还容易给你搞出乱子来。四毛娃哪一点不如大人？你别管人家娃年龄，人家娃到这儿来做得比大人还好，你就不能亏了人家娃、拉住娃的心；人家要是跳到别家去，到时看你眼睁得跟鸡蛋一样大！”孙建军说：“咋能，他可是额从垃圾堆边边领回来的，他娃能没良心的做出这事？”杨美慧说：“管你从哪儿领回来的，人家娃是凭自己做事在这儿吃饭，又不是你白养的，人家娃又不欠你的、又不是卖给你的，凭啥不能走？”孙建军虽然现在对杨美慧佩服，但这事上没想通。不高兴了：“你爱咋办就咋办，反正这屋里的事都是你说了算，你以后也不要跟额商量了！”就走了。

杨美慧知道孙建军说这赌气话实际上就是让步了。她并没有先告诉四毛，准备过两天到下月初告诉他，从下月开始。

今天孙建军以为杨美慧还是跟他商量这事，心想，这回咋笨了？额前天最后那样说等于就是让步了。

杨美慧跟他一说，才知道是寻关系的事情。他认为杨美慧这事跟留包房还是留小姐住处的事一样，杨美慧是把事情考虑到前面去了，对着呢。当即拍着胸脯说：“你放心，这事就交给额了！俗说话‘养兵千日，用在一时’，额本身就是管外面事的，在歌厅当甩手掌柜的。”

杨美慧笑：“你还知道你是养兵千日用在一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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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建军就把这事情托付给几个朋友。

孙建军几个狗肉朋友别看平时在一块打牌喝酒吹嘘得多么厉害，认识这个、认识那个；到正经办事用时却不行了。

过一段时间，都找了个看似冠冕的理由，把没办成的“合理”的解释过去了；就剩下一个还没回信，杨美慧都不抱信心了，孙建军也有些灰心，但还嘴犟“不是还有永胜吗”。

到月初了，吃完了午饭，四毛帮着杨美慧收拾完了碗筷。杨美慧洗涮，四毛拿条帚准备将吃饭的地方打扫一下。

四毛几下打扫了，回厨房在门背后放了条帚；拔腿刚要走，正洗碗的杨美慧拧过了身来：“四毛，等会儿到额房子来一下。”

杨美慧是给四毛谈加工资的事；她知道这样事要坐下正式谈，有个仪式感，才能起到更好的效果。

四毛问：“啥事？急不急？不急叫额给小姐们把碟一放就来，就几分钟。”

杨美慧说：“急啥，不急，额碗也还得几分钟洗。”

五六个小姐已坐到了一楼的包房里等着了，等四毛给放她们刚租的影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