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毛的生活习惯已经完全改变了，每晚凌晨三四点才休息，一觉睡到半晌午十点十一点，洗脸刷牙。

洗漱完四毛就陪杨美慧到菜市场去买菜买米，回来后将卫生打扫一下，再帮着杨美慧做午饭。

而这些本就是杨美慧想吩咐四毛做的。四毛主动做了，杨美慧就没说过四毛什么；反而常说，“四毛你看你多懂事啊，这些本来都是姐做的，多亏有你帮忙，忙一会儿抽空歇个子。”四毛说“杨姐，歇啥，都是些轻活儿，就算是打碟时间长睡得晚，光多操心就行了，不累的。”

四毛试了下。那天买完菜，拿了洒壶到二楼慢慢给花草浇水；过了一程，听杨姐在底下灶房叫：“四毛，在哪呢？快来给姐帮忙做饭了。”

四毛在心里笑。

四毛并不生气杨姐的用嘴哄人，因为杨姐并不是象孙建军那样，只指望别人做事、指派四毛做活儿；她自己每天忙得陀螺似的转，是歌厅里面最忙累的人。再者孙建军给四毛定得是管吃管住，而杨姐每月还给他五块的零花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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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毛的早饭是从午饭开始的。但一天三顿还是不变的，最后一顿就是半夜抽空给自己下碗挂面，或馏两个馒头、炸个鸡蛋，馒头掰开，一个上面铺半个鸡蛋饼，再给上面洒点咸菜丝，拿回碟房去吃。

“杨姐”头两个月每月给四毛五块的零花钱；到第三个月主动给四毛加到了每月十元。

四毛的收入并不止这些。

因为小姐们并非什么活儿都不干，她们的衣服得自己洗。

杨姐的院子里摆有一台“双欧”单筒洗衣机，在四毛看来有这机子洗衣服已不算活儿了，机子洗好后只捞出来拧干后晾晒就可以了。

可几个小姐除了晚上的陪唱歌工作，清散惯了，这都觉得累，有时抱怨。

四毛就开玩笑地和她们说，你们谁不想洗，让额来帮啊，洗一次给一块钱小费就行。

谁知她们却觉得很合——一堆衣服有人帮洗、再搭着晾晒才收一块钱，很划来、很应该的。

四毛洗衣服的时候，有小姐来楼下，用手轻提他的耳朵，在他耳边吹气如兰地说话，原来是要求四毛将自己的内衣洗一遍后再单独用手搓搓，答应再给四毛加一块。

四毛就又多得一块。

四毛和她们熟惯了，碰到没提单独搓洗内衣的小姐，正洗时就会从洗衣机里挑出一件粉色的小裤头，冲上面笑叫道：“这是谁的裤头啊？要不要我帮着搓一搓啊？”

他跟着她们有时也说起普通话，但她们说得那样好听，而他，唉，说出来就是自己都听不惯的醋溜味儿。

这时就会有个小姐飞红着脸扑到栏杆前，冲下叫道：“四毛，你个小坏蛋，看姐不再拔你一根毛，让你成三毛。”

四毛觉得小姐们比自己之前碰到的大多数人都要有情义，自己替她们跑个腿买零食回来，她们会分给四毛一些，就当小弟弟一般；如果是稍远到县城里买卫生巾、头花之类，还会给他一块钱的跑路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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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毛手里有了钱，圆自己的梦，跑到东风路卷毛的书店里，先从《射雕英雄传》第三部租起；后边《神雕侠侣》、《笑傲江湖》等看得如痴如醉。

孙建军看见了，不以为然地说，切，这都是额前两年看了几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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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一大早，孙建军就叫醒了四毛。

四毛才睡了三个多小时，眼睛粘得都睁不开，问孙建军：“叔，有啥事？这么早把人叫醒。”

原来是孙建军今天要坐朋友的面包车去省城。

四毛一听到省城，一下来了精神。他还没有去过呢。

孙的朋友家是开私人小型塑料厂的，主要是生产苹果套袋的，崭新的面包车，算是s县最早有私家车的。

孙建军坐副驾驶和朋友聊天，四毛坐在后排，靠着椅子补一觉。

车子开了将近两个小时，进入了省城。

四毛这时已经醒了，揉了揉眼睛，专注地看外面。

省城到底不一样，街上公交车真多，到处可见五六层高的楼房，偶尔还可见十几层的。

车子是一路端直向东，先过了西边城墙下的玉祥门，中间又过繁华的北大街；再往东，穿东城墙下的朝阳门。

过了护城河，车子在路边停下来。

孙建军和四毛下了车，孙的朋友要到前面的轻工市场进些东西，约好时间还在这一块马路对面碰头。

四毛跟孙建军过马路。见迎面一座大楼，楼顶硕大三个字；四毛现在看武侠小说，字也认得比原先多了，见上面三个大字写得是“电器城”。

孙建军告诉四毛，歌厅里的功放、碟机、音箱，都是在这里二楼买的。

但是孙建军并没有上楼，而是带四毛到一楼转。

一楼都是隔得小隔断，每个隔断里都摆得各样包装精美的碟片，加上贴得海报，花花绿绿。

孙建军来是进歌碟的。

他一个档口一个档口的转一转，问一问价。

转了十几个档口，孙建军没有那么细心了，因为每家价格都差不多，要四五十个档口，他没有那么大的耐心。

他开始走马观花，在每个档口驻足往里面望一下，

一个戴鸭舌帽的档主招呼孙建军：“老板，需要啥？进来看看吧。”

这一声“老板”叫得孙建军很舒服，想还是这人有眼光，一眼就看出额是老板；别的老板都当额跟这里面转得人一样，称“师傅”的。

孙建军挺挺胸走了进去。

这档口里摆得花花绿绿，其实和别家差不多的。

“鸭舌帽”给孙建军发了一根烟，问：“老板，做啥的？”

孙建军说：“开歌厅的。”

鸭舌帽知是遇见了潜在的好买主，“肃然起敬”，掏出打火机替孙建军点着了烟。

鸭舌帽：“我这里货全得很，到我这里再不用去别家了，就是我这里没有的，都可以给你在别家调配。”

孙建军来是专门寻刘德华的一首新歌的，但希望不要是专辑，而是和别的歌星的流行歌曲在一起的杂烩碟。

鸭舌帽帮忙替寻着。四毛浏览着架子上的碟盒，架子最上一层是连续剧，四毛一眼就看见了摆在了其中的《射雕英雄传》，眼睛一下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