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一见大哗,纷纷站了起来。见过凶恶的,没见过这么凶恶的。张如法也站了起来,迅快走前几步,拍了拍那店跑堂的背部,从怀里掏出个小陶瓶子,倒出颗黄色的药丸递给他。那跑堂闻见药香,忙擦擦嘴唇接过了,口齿不清的道谢。
张如法把小陶瓶子藏入怀里,随即掏出个四方的玉牌来,走到那黑脸大汉的面前一举,俨然说:“天朝刑部员外郎张如法,奉命办事,请阁下配合。”
杨天啸见了啧啧称奇,很是羡慕。心想自己怀里也有个玉牌,什么时候也照个样儿大喝,可是威风八面的活。只可惜自己的官儿似乎小了点,有点拿不出手,恐怕喊出也没几个人知道。
那黑脸大汉楞了楞,随即凶焰又长,仰头大声吼道:“看啊,天朝刑部的官员在耍威风了,好大的官啊,好威风啊。”说着从桌面上抓起一把金龙币,狠狠向地下掷去,边凶凶的吼道:“老子钱多,爱扔就扔,爱送他就送给他,只不过叫他吃只苍蝇,有什么了不起的。”
那十来只金龙币“叮叮叮”的落在地上,金光微闪,向大堂四处滚去。
大堂的另三桌人见起事,早想起身结帐走了,可一见有天朝官员出场镇住场面,随即见到地上金光闪闪的金龙币,不由眼中贪婪之色大增。正在此时,那黑脸大汉又大声吼道:“来啊,这些金龙币老子扔了就扔了,谁拾了就是谁的。”说着又抓了一把金龙币甩在地下,随即哈哈狂笑起来。
“咕噜,咕噜”小咕噜欢叫一声,从膝上跳下,迅即奔去拾了两个,又奔了回来捧在爪中给杨天啸看。小家伙在家里最喜欢玩这游戏了。杨天啸一阵尴尬,苦笑了笑,接不是不接又不是。接了没的少了气势,不接又有点可惜。
张如法眉头一皱,面色愈寒,左掌玉牌凝立不动,下垂的右掌中渐渐泛出淡淡的红光。心想撞上这个莽汉,要费一点手脚了。边想着边上前制止黑脸大汉的哄闹。那大汉斜眼瞥见张如法走来,突然又是一声暴喝,声若惊雷,猛然低身双手伸进桌底,向着张如法方向用力一掀。那桌子带满桌的菜肴碗盘向他袭去。张如法一见急忙躲闪,身侧了侧,手中的红光已凝结成束,向那大汉射去。那大汉掀桌后早有预防,身一钻闪进了桌后,躲了过去。
红光直射过去,“噼啪”一声把他座下的椅子击得四散碎裂。
杨天啸一干人正想插手,那黑脸大汉却毫无迟滞,身体向前一跃,已从客栈大堂的窗口穿了出去。动作干净利落,身手敏捷至极。稍瞬,那大汉在窗外哈哈大笑道:“官啊,天朝的官啊,好大的官威啊。”声音渐渐远去,竟是边奔边嘲笑着跑了。
胖子等众人纷纷大呼小叫起来,嚷着要去追赶,而其它的食客则一个一个的捡着地上的金龙币,大堂一片混乱。
杨天啸心觉奇怪。心想这黑脸汉明摆着就是想闹事。怎么会舍得这般快就走。忽想起什么。大叫一声:“不好!”正好张如法也同样想到轻叫出来。两人对视一眼。齐齐快步向客栈地内堂住房奔去。这时众官员也感觉到不妙。忙忙跟在身后。
过了一会。众人在店人指点下奔至客栈里订下地住房处。只见客房门紧紧闭着。心中不安地感觉更甚了。杨天啸一个冲刺奔前一把向房门推去。门呀地一声轻轻地开了。门内没上木闩。微迟疑一下。大喝一声向里冲去。众人随后鱼贯跟入。一眼扫过。只见客房桌子旁。那两名官员已倒在地下。人事不省。而被捆绑着地文青已不见了踪影。
再奔前几步。见那两名官员心口处各有一处血洞。仍泊泊不断地淌着鲜血。忙扶起其中一人。只觉得他身体还温热。却没了呼吸。显是刚死去不久。张如法这时也已扶起另一人。皱了皱眉。右手中地一阵红光泛起。一下按在那官员地背上。红光随即缓缓没入那官员体内。不一会。那官员慢慢睁开眼来。望了望张如法。断续地说了句:“黑……袍……”双眼一翻。再无声息了。
客房里一下安静下来。静至落针可闻。众人都默默地看着地上那两名死去地官员。心头象笼上了一层重重地阴霾。从天之城离开才到了一个城镇。路程二十分之一不到。已有四名官员遇难。真地方安失踪。想来大概也是凶多吉少了。隐隐预示着此次秋巡注定是多灾多难。
过了一会。张如法抬起头。缓缓扫过众人地脸庞。淡淡说:“此行路途凶险。已有四人遇难。事情原因不明因素太多。已超过老夫地能力范围。不知诸同僚有何看法。如有不愿再进行秋巡地。可绕路过绿踪森林。折返天之城。老夫绝不会怪责。报告里也绝不会提及。”顿了顿。又说:“如有朝廷任何责斥。老夫一力承担就是。”
他不再称呼自己为本官。而改用老夫。显然不想再强调自己地身份来勉强众人作决定。
众人相互对视了数眼,皆从对方眼里看到彼此的惊骇。转而各自低头默默思考。过了良久,众人又低声相互商量了一会,终有了定论。剩下七人中有三人表示放弃,停留在此处等当地的官员来接应,而后随卫队回返天之城。回去的名义上说是回报敌情,回报后却是再不继续秋巡了。留下来的四人里,竟有一向傲慢的胖子,和最初表现没多少胆子的刘言。张如法是不用说肯定是去的了。
杨天啸本来也想不去,毕竟太过凶险了。可他刚进客栈里时,曾溜到茅厕里偷看了一下风珠地图,虽上面的弯弯绕大多不明白,可其中两个字他是认识的,那就是‘海牙’两字。风珠有关的位置竟然与他们的秋巡的目的地一样,这下就容不得他不去了。
而后众人把两名地下的已死亡官员抬到床上躺着,遮头盖上被单,遂开始商量起回天之城或继续前行的方案来。过了良久,终是无法确定下来。回天之城的自然简单些,明天天一亮就可以拿出自己的官牌,请当地的镇长办事。虽秋巡官员被严令不得使用官牌,可出现意外情况还是可以使用的。而余下继续路途的四人是分还是合,众人意见不一。有的说合在一起目标会更大,敌人的目的未明手段阴险,有可能会全部中伏,有的说分散了力量更弱,敌人一击即破,等于是送死。
张如法的意见是,四个人分两拔走。毕竟只要其中一拔到达了海牙城市,巡查一下当地的情况,也可以算是完成了秋巡的任务。可究竟怎么分成两拔人,人选怎样却决定不了。因为四人当中明显自己是经验最丰富的,能力也是最强,与自己在一起自然安全性大增,而其余两个人就有点难办了。胖子知道了张如法的想法,首先表态跟张如法一起。还郑重抗议与杨天啸一起。
杨天啸也没理会他的大呼小叫,默默的思考着。他其实想自己一个人走,山高水低任我行,况且出于安全的角度,他觉得与自己的三个伙伴一起走更好些,即使遇上敌人不敌他还有青竹马,用三十六计上上计——逃。见众人渐渐无声,正想出口提出时,刘言却行出声了,淡淡说:“下官一个人就是了。”顿了顿,脸红了红,又接着说:“下官……早年曾与家父在此前不远的峡谷采过药,恰好这次家中需要新鲜鹤行草一枚,别处无法寻得,只好自己去找找,不便与同僚共行。”
这一下提出,不吝语惊四座。众人纷纷向他望去,目中都充满了惊讶之色。无法想象这一向文弱的家伙竟敢这时候还忙着采药,真是不可救药了。
张如法摇摇头,不肯答应,转眼望向杨天啸。杨天啸知道张如法的想法,也不好再提出说自己也想单独走,这样似乎有点不顾同僚之义了,转念又想,毕竟与刘言一起经历过朱睛将翎鸟的战斗,也算是同赴过艰难,遂出口答应与刘言一起,还顺便帮他采药。事情遂定这样了下来。
刘言望了望杨天啸,张口欲说些什么,最终还是合嘴不说了。
天刚微亮,四人分成两拔,换上昨晚向客栈掌柜买的连头套的袍子行装,从窗口无声溜出,互道了声珍重,分两个方向向前方走去。众官员出巡时穿的已是平常人服饰,可为保险起见,四人还是再次换了衣袍。
两拔四人走后不久。窗外不远处的一棵大槐树的一根大枝桠动了动,一张年纪约三四十的脸孔从树隙伸了出来,睡眼惺忪,打了个哈欠,随即微笑了笑,轻声说:“天朝的官员真是越来越不中用了,竟然连逃跑的法门也用上了,象个小贼似的。”而后无声哈哈一笑。
那张脸孔,仔细一看,竟是那曾经缩在墙角捉跳蚤,而后又向众人行乞的乞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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