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行路难
作者:续鹜短鹤      更新:2020-02-02 05:42      字数:3723

就在细君和公孙敖谈话前,她想着回来后一定要盘问玉儿,可现在,她不再想要刨根问底,只要最后的结果一样,其余的都不重要,已经知道了军须的身份。而让他一再有机会隐瞒的原因是自己的无动于衷,这个教训需要她深深的记住。

接过侍卫递来的钥匙,细君独自一人走向深深的牢房,楼道狭窄,一股阴湿的气息,时有哀嚎声响起。

走到最里面一间牢房,看到熟悉的身影,细君瞧了一眼木质牢房,眼角微吊,没想到它还能困住在深山中突破七杀门围剿的右使,要么他是不想逃,要么,就是逃不了。

轻轻扭开锁,随意扔在地上,细君大步跨进牢房。

木板上躺着的人嘴角微闭,眼下发青,唇色乌黑,典型的中毒特征。

这个她曾经的救命恩人,现在他的四肢被铁锁紧紧镣铐着动弹不得。

靠近窗边,一双洁白如玉的双手放上行凌的面颊上,烫的细君本能手一缩。

感受到凉意,行凌的眼眸微微一转。

细君嘴角一撇,看来没有不省人事,如果刚刚开门声他能当成是狱卒,那她的手他当成什么了。

手再一次上脸,这次是用了些力轻拍起来。

“醒醒,醒醒,我来救你了”。

细君看着木板上睁开的那双眼睛,虽然布满血丝,目光依旧清澈。

但曾经在黑夜里随意拿捏别人生死的人,如今这般模样躺在这里,一股疼惜沁上心间。

“谁给你下的毒,是什么毒,为什么一般的医者闻所未闻?”

想他出身七杀门,腌攒的东西一定见过不少,也许他知道自己中的毒。

见他不说话,细君有些着急的抓起他胸前的衣襟轻轻摇了摇。

结果行凌直接微侧过身无视她。

今天算起来这已经是最近第几次被无视了,细君抿嘴忍了忍,然后放善语气道,“你知道你自己中的什么毒”。

行凌一副无欲无求无所知觉的模样让细君无计可施,但响起公孙敖的话,她又充满斗志,收买人心,还是要以情动人才行。

行凌觉察到下巴一阵冰凉,见细君用手使劲扳过他的下巴,是两人双眼对上,她道,“在我找到解药以前,你不准死,听到没有,我刘细君从不欠人东西,之前欠你一命,等我还了你在死”。

行凌也不挣开她的手,只是顺着她的手微微仰头眨了一下眼睛看着牢房里唯一的天窗。

边境的天不如长安蓝。

在他仰望天窗的神情里,细君看到了自己在帝丘目送刘蒙而去的无望,不是绝望,因为从来没有过希望。

转身离开牢房,但愿自己刚才的话他能听进去。

这几日公孙敖忙于祭奠的事,细君也是听从祭奠的安排,熟悉流程免得上了祭祀台出错。

她熟悉完祭祀台刚下来便看见一身黑衣的军须站在下面。

细君忍住想要回头爬上祭祀台的冲动,深吸两口气走了下去。

“大人要逛祭祀台?我刚刚逛完,就不打扰大人了”。

军须眉都没皱一下的抓住细君的衣袖问道,“你去见那个刺客了?”。

见他连公主都不称呼了,直接用你,细君想要挣开他擒着她手臂的手,奈何他力气太大。

“这不该是大人操心的事”。

“我知道我该操心什么,这就是我在操心自己该操心的,以后不准见他”。

细君听罢笑出了声,真是不知所谓。

听见她讽刺的笑声,军须怒火攻心,“你到底听到没有!”

细君被捏的有些疼,皱眉望着他道,“那当初为什么把我扔给他”。

问完细君便闭了眼,这是承认自己还在在乎这件事。

军须冷静了一会儿,放开抓着细君的手道,“他很危险,绝对不是你想象的那样简单,他还会招来更大的麻烦”。

“我只知道当初是他把我背出深山,按照约定将我平安带回平城,我现在不能过河拆桥”。

细君说完,自己心里抖了一下,她把自己的私心说的如此冠冕堂皇。

“那我今晚就带你见识见识这件事的深浅”,军须看了细君一眼,眸光深邃。

细君回到房里,不见玉儿,之前的乌孙女子抱着一个包袱走了进来。

“公主,军须大人让您今夜戌时穿着这个在县狱门口等他,不要梳妆”。

细君看了眼包袱,点头示意她放下。

拿捏着时辰,细君打开包袱,里面是一件囚衣。

她皱了皱眉,看来今晚是要夜住大牢。

细君换好衣服,外面裹了一件披风,拆了发式只将头发松松挽起,便独自走向牢房方向。

看了一眼牢门口站的人,也是外面套了一件黑色绣云披风,旁边跟着两个官兵,看来是一切都打点好了。

细君走近,两个官兵对细君点头哈腰,她看了眼军须,只见他脱下披风露出里面的囚衣。

细君看罢也脱了披风,见官兵拿出手铁链双手举到军须面前,便主动伸出双手,戏要做足。

军须看了一眼细君,将正套在链子中的手拿了出来,伸向细君挽着的发,将她的头发扯开,还在头上揉了揉。

在军须的手触到她的头时,细君攥了攥手,稳住呼吸,眼睛盯着地上的披风。

两人只是带了手链,并未像行凌一般,手脚都铐住。而且链子和牢门的钥匙他们也带在身上。

快走到尽头时,官兵打开行凌傍边的一间房,喊道“快进去”。

细君低头瞄了眼隔壁木板上的行凌,他头都没有抬一下。

跟着军须缩到墙角,顺势蹲了下来,细君还在侧身盯着隔壁的牢房。

军须扳过她侧着的身子,用眼神示意她坐好。

侧回身,细君没想到自己还能有这样的体验。

床板上的人微微睁开眼,他嗅到了一丝很淡的香气,常人难以嗅出,牢房之中有女人的脂粉香气,他还很熟悉,微微侧头看了眼隔壁,行凌又闭眼恢复原状。

大约等了一个时辰,牢房有人来送饭,细君望着军须,现在已经过了吃饭的时辰。

军须看着她摇摇头示意她耐心点。

门口的碗里放的是肉,这个点送这么好的伙食必定有问题。

军须弯着腰走到门口拿起碗蹲回到墙角。

细君看了一眼四周,发现碗里是肉的牢房刚刚好是围在行凌周围,而行凌门口却没有。

略有疑惑,她回头便发现军须把碗里的肉倒了出来,用地上的稻草掩上,最后将空碗递给细君让她放回原处。

细君照做,慢慢的移向门口,总觉得有人在盯着她,一回头看又不是军须,她迟疑的看向旁边牢房的木板上,难道行凌发现了她?可是木板上的身影动都没动。

没多久,牢中响起瓷碗落地清脆的声音,其它牢房的犯人很快就把肉塞进嘴里,他们难得吃次荤。

没多久,有些牢房发出动静,细君眼一扫,发现刚刚吃肉的人都倒在了地上,刚要回头军须就把她拉到墙角的地上瘫坐着,俨然一副和其它吃了肉的牢房里的犯人一样。

今晚有人直指行凌的牢房,细君心里一激灵,连忙把头发扒了扒遮住脸。

等的她隐隐打了几个哈欠,便听到深深的过道间有脚步声由远及近,脚步轻盈,应该是个女子。

细君军须将头偏向墙面,只听的到脚步声停在他们隔壁,没有开锁的声音,这人没有进行凌的牢房。

“你还没想好吗?七日香只有七天的时间,届时无药可解!”

细君的手一抖,手上的铁链发出声音,在这安静的牢房里格外醒耳。

这个声音细君太熟悉了,这个声音的主人从李家村,帝丘,皇宫到现在一直陪着她。

为何她要给行凌下毒?

玉儿的目光转向声音传来的隔壁,眼一眯,迈步想要走近。

“不用想了,我的想法一直没有变。”

行凌的声音停住了玉儿想要走到隔壁的步伐。

军须紧紧的捏着细君发抖的手臂。

玉儿哼笑一声,“左使大人让我提醒你,教主要是知道了,可就不仅仅是亲自来问候你,可是连着所有人一起问候了”。

细君看着掩埋在稻草下露出的肉,出了神,她何时和七杀门勾结上的。

“如此一来,便如了你的意,为何你不帮我?”。

“是,我是很想要你死,可我没想把自己的命搭进去”。

木板上的行凌慢慢坐了起来,动作如同行将朽木的老者,七日香的毒霸道异常。

“如此一来,你的秘密不就被人知道了?”

隔壁的细君一愣,不想这行凌的声音也有如此放出鱼饵引鱼上钩的魅惑语气。

“你不会有机会说的,因为你不想解毒,再过三日你便死了”。

“可行厉想让你说服我”。

玉儿笑出声来,“说实话我也很期待你的选择,是服解药任由左使摆布呢,还是任由七杀门教主亲自上门清理门户,顺带完成取公主首级的任务”。

看了眼坐起来的行凌,玉儿笑着叹口气道,“可惜如果你不选第一个,那么第二个你是亲眼看不到了”。

害怕手链发出声音,细君轻轻片头把脸在军须肩上蹭了蹭,也许是盯着稻草里的肉太久了,觉得眼睛涩得很。

那个曾经和她肩并肩在床上谈论心事的玉儿,那个说一直会陪着她的玉儿早已面目全非,原来只有她自己不愿意改变,不愿意承认现实。

“可惜你今晚也不会知道我的选择”。

玉儿听罢又看了一眼木板上的行凌,收起笑容,“我耗得起,是你耗不起,最好你就这样耗死了,我们都轻松”。

行凌不言语,只是望着一处墙角。

玉儿又道,“我的每一步都是你们逼的”。

直到过道里的脚步声消失,细君还是瘫软在地上,谁逼她了,逼她什么了,怎么她现在觉得最能相信的人都变得最陌生。

军须揭开自己和细君的手链,扶起她,“回去在说吧“。

细君现在满脑子的问题,她挣开军须的手,拿出怀中钥匙打开门跑到行凌牢门口,“玉儿说的是什么秘密?七日香又是什么?”。

行凌看了一眼披头散发的细君,又一头转身躺了下去。

细君见状,一手拍再牢门上,略带怒气的看着牢门里的人。

军须拉开她的手,扯她离开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