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海市为了发展经济,举行了一次规模很大的招商引资会。邀请了国内外许多大企业参加,凡是本市在外有头有脸的人物都请到了。
市政府下发通知,除市开发区项目外,各行业企业都要拿出自己的招商引资计划。抓住有利时机,有目标目的积极开拓,争取五年gdp翻番。
骏堂公司为此专门召开了董事会,提出了调整产品结构,促进企业转型的战略方针。争取在主业上开发新产品,同时利用现有条件设备,延伸发展相近产品。
已醇项目停产后,闲置的资产是公司的一块心病。虽然公司接受了罚款,因为公司停产,村里也没有再闹腾。终究己醇再生产已不可能,企业根本没有这笔钱配套昂贵的污水处理设备。若不尽早解决,上千万的投资就打了水漂。
市招商引资会议搞得轰轰烈烈,大会召开以后,开始采取了一对一的谈判。一些原来有预案或完成前期谈判的单位都在忙着签意向书或合同,而众多企业还在找米下锅。
彭明骏带着总工办的宋骏生,开发部的赵晓凡和供销部的谢海生三个年轻人参会。这三个人都是大学毕业生,有一定的专业知识,接受新生事物比较快。
带他们来一是用他们的知识,二是见点世面,培养公司的后备力量。
来商中有位叫冯翰山的,是南方冯氏碱厂董事长。
此人是冯四经之子。其碱业集团不仅在东南亚名气很大,而且在国内已有建厂。
彭明骏等人与许多商家接触后,虽然对一些产品有了兴趣,却没有一个能达成意向协议的。
原因在于骏堂公司作为上市公司,小打小挠的产品看不上眼,大的投资又力有不逮。也就是高不成低不就。
他从来宾资料上看到了南方冯氏碱业公司的投资意向是盐及碱化工,于是就递上了名片,要求见面。
见面会是在宾馆的一间小会议室,冯翰山进来时,彭明骏等人已经到了。
“不好意思,让各位早等了!”冯翰山进门操着一副南方“鸟语”说。然后与彭明骏等人一一握手。
南方话属于闽语系,在东南亚许多国家流行。曾有人说过:“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南方人说土话。”那是说,南方话既不容易听得懂,更不好讲。只不过冯翰山走南闯北,说话介于南方话与普通话之间。
“客气!冯董远来是客,拜访恭候是应该的。”彭明骏寒喧着说。
“开门见山了!看了资料,侬公司是本市著名的上市公司,不知有那方面能够合作的?”冯翰山坐下就问。
冯翰山是个长的精瘦身材矮小的人,彭明骏与他握手要低下身子。
“冯董真是快人快语。我先介绍一下情况吧!敝公司属于日用化工行业,具体来讲主业一直是精细化工领域,是靠生产皂类发展起来的。同时公司还有化工原料和纺织原料生产。冯董也知道,公司的产品原料中也有碱的使用,只是量不是很大,主要用于添加剂。现在日用化工竞争激烈,公司也在考虑产品转型。想请教一下,不知冯董公司有没有项目咱们可以合作的。”彭明骏话说的很客气。
“侬公司目前没有目标?”冯翰林瞪着一双精明的小眼问。
“具体产品没有,最好是与化工相近的。另外我们以前建了个己醇厂,因为环保问题停产了。看有没有新的项目可以启动。不知道生产活性炭怎么样?咱这儿有煤有木材,果树较多,可以充分利用。”彭明骏突然发现自己准备的太不充分了,这种没有产品目标的会谈等于是乱抓,容易给人以没有计划的感觉。
“恕我直言,此产品不妥!活性炭的主要原料所有富含碳的有机材料均可,煤、木材、果壳、椰壳、核桃壳、杏壳、枣壳等都能利用。问题是需要活化剂,废水中的一些有机物会氧化分解的,需要深度处理。同时,这种生产不同于一般化工,贵厂的原有设备基本用不上,属于不同行业。”冯翰山说。
“我现在听到污水处理就头痛,现在环保要求越来越严,有污染的产业市里不一定会批。”冯明骏说。
“对头!环保很重要。我可以谈谈看法吗?”冯翰山抬头问。
“求之不得!冯董尽管说!”
“海郡的盐业发达,远近闻名,历史上这儿就是国家重要盐的产地。然而这里的盐化工并不发达,到目前还仅限于生产工业用盐和食用盐。敝人一直觉得本市盐化工有较大的发展前景。敝公司从事碱业生产,同时还有许多副产品。碱生产主要原料是盐,还可以衍生出许多产品来。你们是不是可以在这方面做文章?”
“盐?咱这儿确实产盐,沿海一带有许多盐厂。你的意思是在这儿建碱厂?”
“这个不一定。碱的生产比较复杂,投入很高。这样给您说吧,新建一个年产100万吨联碱项目,如果包括配套100万吨氯化铵生产,总投资需要20-30亿,投资回收期需要八至十年。况且废水处理和环境保护要求高,不太适合在市区附近建设。”
“冯董的意思呢?”
“可以从副产品上考虑,比如小苏打,这个产品敝公司也有生产。”
小苏打学名叫碳酸氢钠,是一种工业用化学品,用途比较广泛。鞣革、选矿、冶炼、金属热处理,以及纤维、橡胶工业等需要。在食品工业中一种应用最广泛的疏松剂,汽水饮料中二氧化碳的发生剂。印染工业用作染色印花的固色剂,酸碱缓冲剂,织物染整的后方处理剂。
国内合成法小苏打生产装置基本上都是与纯碱装置配套建设的。
“也就是说生产小苏打的主要原料是碱?”
“这个不一定,方法还有很多。在没有碱厂支持的情况下,需要另辟蹊径。”
“这个产品的投资需要多大,市场前景如何?”
“投资是与规模成比例的,同时与生产的工艺有关。市场前景全在于运营,现在是竞争的社会,涉及的方面很多。”
“这个产品现在已经有许多生产厂家,光上市公司据我了解就有双环科技、山东海化、三友化工、青岛碱业、兰太实业、华昌化工等近十家生产小苏打。”供销部的谢海生突然插话。
彭明骏不自然的瞪了谢海生一眼。因为两位董事长谈话,未经允许下属随便插嘴有失礼貌。
“这位看来是对此有研究。这些厂都与敝公司一样,是把小苏打作为副产品生产的。用的都是纯碱法,你们要干不能走这条路,要另辟溪径。”冯翰山没有介意。
“让你见笑了,年轻人不懂规矩。”彭明骏说。
“搞经营需要这种有胆量的年轻人,及时提出他们的意见对决策者是个提醒。我看你带来的几个人都挺年轻的,让他们多说说。我只是提了个方向,具体的还需要充分论证。”冯翰山说。
“我可以谈点不成熟的想法吗?”总工办的宋骏生轻声说。
“我们总工办的工程师,叫宋骏生。”彭明骏介绍了一下。
“好!搞技术的,最有发言权”冯翰山笑着说。
宋骏生望了望彭明骏,见点头同意,开始发言。
“最近我看了份资料,用卤水和碳酸氢铵为原料采用复分解反应生产小苏打。这种办法改变了纯碱通过碳酸氢钠受热分解制小苏打,是直接用盐和碳酸氢铵。据说建一个年产3万吨的项目,总股资只需要400万元,每吨成本700元,年可创利税900万元。当然这只是理论数字。”宋骏生说完,看了看冯翰山。
“您继续!”冯翰山赞许的点了点头。
“在生产小苏打的过程中,会产生大量的含氯化铵、氯化钠、碳酸氢钠、硫酸钠等物质的母液,很多企业不经处理直接将母液随废水排放,不仅浪费资源,而且给环境造成严重污染。现在有一种方法,可以回收氯化铵和氯化钠。也就是既生产小苏打,又可以生产农业所需的氯化铵肥料。”宋骏生接着说。
“有心!彭总的部下有人才啊!这位宋工说的确有其事,据说工艺已经成熟。与碱法生产相比,原料单一,工艺简单,适合小厂生产。我们碱厂生产小苏打只是制碱时的副产品或者说是附加值,没有当作主要产品进行认真研究。这种方法我也了解过,需要选用优质的固体盐,而这一点正是我们这儿的优势。由于氯化铵和氯化钠的回收,又解决了污染问题。只是分解反应生产小苏打过程产生的含氯化铵和氯化钠的母液为原料生产氯化铵和氯化钠,需要蒸氨、蒸发、结晶及分离工艺处理。存在能耗高,成本大,氯化铵和氯化钠共析导致的产品纯度低,及氯化铵溶液对设备腐蚀大等问题。这些需要提前考虑并想办法解决。”冯翰山不愧为碱业专家,把问题也点了出来。
“你别夸他们,只是皮毛而已。要不这样,请冯董到厂里看看,实地考察一下,说不上会有新的发现或者有更合适的合作项目。”彭明骏发出了邀请。
“这样也好,就明天吧。先看你们的己醇厂,再到公司。你看如何?”冯翰山答应了。
“那好!明天早晨九点前我亲自来接!”彭明骏很高兴的样子说。
“就这样定吧!我还有客人要来,就此别过。”冯翰林是个爽快人。
第二天早晨,彭明骏通知了在本地的公司董事和公司高层在公司等候,自己只带着宋骏生和谢海生和厂里的另一台车,来到冯翰山下榻的宾馆。接上冯翰山和随行人员后,一起来到己醇厂。
骏堂公司己醇厂已经停工,只有几个看厂的人员留守。
“可惜了!设备都是新的。”看完了厂子,冯翰山只说了一句话。
回到市里,公司主要领导干部都在楼下迎候。彭明骏挨个介绍,冯翰山与他们一一握手致意。
来到冯玉嫽面前时,彭明骏介绍她是公司董事,兼原料公司总经理。
“你好玉嫽!”冯翰山紧紧握着她的手说。
“冯董您好!”玉嫽仍然像平常一样,随口应了一句。
冯翰山朝她笑笑,又转到别人身上。
参观了厂房,众人回到公司会议室。
越是人多,越涉及不到实际问题。大家只是说一些互相奉承的话。
到中午了,彭明骏坚决不让走,一定要吃午饭,冯翰山只好答应了。
吃饭前,彭明骏带冯翰山到自己的办公室坐坐。
“这是块好东西!”冯翰山一进门,看到彭明骏桌子上放了一方砚台,拿到手中瞅了几眼就说。
“嗯!应当是个老物件。您别见笑,我放这儿只是附庸风雅,平时很少使用。”彭明骏随口说。
“彭总喜欢古董还是喜练书法?”冯翰山问。
“两者都不通。对古董没有研究,练书法也只是闲着随便画画,不敢见丑!”彭明骏说的是实话。他对古董没有研究,毛笔字写的也不见功夫。按他自嘲说的,随笔也是草书。
“这块砚台应当产自唐宋时期,是端砚。”冯翰山说。
“看来冯董对古物挺有研究的,在我眼里只是块石头。”彭明骏不敢不懂装懂,班门弄斧只能弄巧成拙,不如实话实说。
“谈不上研究,家父一生爱好古玩,敝人潜移默化略知一二。”冯翰山说。
“从那儿可以看出是唐宋时期的?”
“中国两汉的砚台有陶制的,也有石制的,形状大多为圆形、三足,足上有的刻花,有的作兽足,造型古朴,也有龟形砚。唐代时石砚有了大发展,最著名的是端砚和歙砚。端砚砚材产于端州的端溪,唐代刘禹锡曾有“端州石砚人间重”的说法。明代虽然形成了我国的四大名砚,端、歙、洮、澄泥,却有自己的特点。这块砚从风格上不属于明代,上面的题识是宋代的产物。”冯翰山看到了砚台上有一句题诗,上面刻着王安石的《读史》:“自古功名亦苦辛,行藏终欲付何人。当时黮黯犹承误,末俗纷纭更乱真。糟粕所传非粹美,丹青难写是精神。区区岂尽高贤意,独守千秋纸上尘。”冯翰山手里把弄着砚台说。
王安石是北宋著名的思想家、政治家、文学家、改革家,他的思想和变法被后代流传。
突然,砚台底部一个篆体字引起了他的注意。
在砚台底部中央部分,刻了一些山水图。在图的中间有一个环形的图案,图案隐约可以看到有个篆体
字。
“不知彭董此砚何处所得?”冯翰山问。
“咱这儿历史上是荒蛮之地,没有建国成都。早年海郡分东西南北郡,穷乡僻壤,没出什么王啊相的。这件东西是偶然所得,只是觉得有点用处才留下了。冯董要是喜欢就留下,在您那儿是个东西,在我这儿只是个摆设。”彭明骏见冯董喜欢,就想送给他。
“不可夺人之美!敝人只是借题发挥,谈点看法而已。谢谢冯董的好意,还是您留着把玩吧。”冯翰山拒绝了。
冯翰山心里突然想起父亲生前曾跟他讲过,以前家里有许多古物,只是后来经过”四清”和”十年”遗失了。
此前父亲冯四经曾经来过,当时村庄已经被拆了。老家只有堂哥冯翰林的遗孀和一个女儿,这个女儿就是冯玉嫽。进厂时他见过,虽然不曾相识,却知道她在骏堂公司担任董事。
当时听到了名字,结合年龄,知道是玉嫽,只是当场没有挑明。
这个砚台会不会是冯家的存物呢?
“您看咱们有没有合作的可能?”彭明骏没当回事儿,回到了正题。
“应当有!我回去要技术部门再找找,看有没有适合你们做的。我觉得现在经济不景气,投资一定要谨慎。尤其是你们上市公司,动一发而牵千斤。国家正是调结构时期,许多行业要转型。化工行业也面临着重新洗牌,一些耗费资源和重污染的行业要控制产能。目前而言,你们从事日化生产终究是日用品,市场还是有的。你们的优势是有本地资源,可以善加利用。缺点是技术方面人才不足,要从年轻人里面发掘人才。你们这儿几个年轻人都不错,缺的只是历练。可能的话,可以派他们到敝公司转转,交流一下,对他们会有好处。”冯翰山说。
“好!谢谢冯董的支持!我们以后经常来往,能合作最好,没有项目合作也当个亲戚走动。也请冯董给我们多留心,海外如果有好项目也给我们牵牵线。”彭明骏很高兴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