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言欢把所有的宫女太监都赶出了寝殿,只留袅袅一个人,易言欢道,“袅袅,昨日是怎么回事?你可知,为什么所有人都说太子谋反?”
袅袅闻言,忙跪在地上,“郡主,奴婢——奴婢不知。”
“我不相信殿下会谋反,你伺候殿下多年,难道忍心他受此冤屈?”
“奴婢——”
“你放心,此处只有你我,算我求你了,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吧。”
袅袅四下看了看,终于开了口,“其实奴婢也不信殿下会反,昨日奴婢们一直在等太子迎回太子妃,可是没等到太子和太子妃,却等来了刺客,他们杀了东宫的暗卫,还、还放火烧了东宫。若不是我们趁乱离开,恐怕也已经葬身火海了。”
“后来呢?”
“奴婢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瑞王——不,是当今皇上出来主持大局,说是太子谋反,动乱结束后,禁卫军收拾残局,抓了东宫所有的宫女太监,说是要处以极刑,还好今日郡主帮我们求情,否则我们必死无疑。”
袅袅也提到了火光,这么说,昨日在太子进宫之前,便有刺客闯入东宫杀人放火,太子根本没有时间叛乱,是有人蓄意嫁祸他,昨日池炎利用她拖延太子,这事儿和池炎脱不了干系,可这事情的最大受益人却是——苏玄恪。
其实这个猜想早就有了,只是没有确凿的证据,她不敢深想,潜意识里,她不想承认苏玄恪会做这种事情。
周瑾儿其实已经说过,苏玄恪一直对皇位是有野心的,只是她没放在心上,那时她觉得太子清明睿智,当今圣上身体康泰,纷争还很遥远。
......
一阵迷雾中,一个风华绝代的白色身影站在另一头,普天下有这等风华和气度的,只有大锦太子苏玄枫一人了,易言欢喊道,“殿下?”
苏玄枫回头,清贵无双的脸上带着绝无仅有的温柔,“心兰,本宫不能再护着你了,你要照顾好自己。”
易言欢跑上去,她不信,她要他收回那句话,可是不管她怎么追,那个身影始终和她保持了那段不长却怎么也跨越不了的距离。
易言欢停下来,不解地问道,“殿下,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她追不上他。
苏玄枫对她轻轻一笑,接着人影消散成烟,和迷雾混在一起,仿佛从来没出现过一样,彻底地消失了。
“不要!”
易言欢尖叫着醒来,额头上满是冷汗。
“郡主,您怎么做噩梦了呢?”
易言欢回头,是嫣儿,“你怎么来了?”
嫣儿扶起她,“皇上特意让人接我进宫,说郡主心情不好,让我来陪郡主。”
易言欢勾唇冷笑,“他还会在意我的心情?”
嫣儿道,“郡主,奴婢觉得,皇上对您挺好的,您就不要跟他置气了吧。”
易言欢抬眉看着嫣儿一瞬,嫣儿不解,“郡主,您这么看着做什么?我脸上有东西么?”
易言欢转过头,“没什么。”
易言欢问道,“袅袅呢?”
“郡主您是说昨日伺候您的那名宫女吧,一大早管事嬷嬷找她,兴许是有别的事吧。”
玉芙宫的庭院中,有一处秋千,易言欢在那里坐了整个上午,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宫女太监没人敢靠近她。
中午的时候,皇后来了,嫣儿上前提醒,“郡主,皇后娘娘来了。”
离国长乐公主,也是出名的美人儿,此时她头戴凤冠,身披凤袍,一副母仪天下的仪态,让人错不开眼。
易言欢审视了她一阵,皇后身边的太监跳脚地提醒,不可对皇后不敬,皇后却是笑笑道,“妹妹是真性情的人,不必拘泥礼节。”
易言欢这才简单行了个礼。
皇后亲手扶起她,“妹妹切莫如此多礼”,皇后拉着她的手,一副亲姐妹的样子,说道,“皇上刚刚登基,事务繁多,难免有忽略的地方,若妹妹有任何需要,尽管找本宫。”
易言欢抽回了自己手,冷硬地说道,“多谢皇后。”
皇后尴尬地一笑,转向身后的宫女太监,叱责道,“瞧瞧你们这么多人,都围在这里做什么,妹妹不喜人多,你们退下吧,本宫与妹妹说些体己话。”
所有人都退了下去,易言欢问道,“皇后娘娘找我,有何事?”
皇后明艳的脸庞上浮现一抹浅笑,“听哥哥说,易姑娘是个性情中人,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现在可不姐姐妹妹的叫了,可见刚刚是在演戏,她口中的哥哥,不就是池炎吗,长乐公主和她哥哥不愧是亲兄妹,演戏的本领也不相上下。
“现在人都退下了,皇后有话不妨直说。”
“易姑娘想要离开皇宫吗?”
易言欢看了半晌,才道,“你们的消息可真是灵通。”
皇后没在意她话中的讽刺之意,她只管完成哥哥交代之事,皇后道,“最近几日皇上忙于前朝,若你想要离开,现在是最好的时机。”
易言欢问道,“你有办法?”
皇后脸上出现意料之中的笑容,“你换上宫女的衣服,今夜酉时一刻在映月湖的映月亭,会有人接应你,那里有最近的一道宫门。出了宫后,哥哥会安排人接应你。”
“如此,多谢皇后娘娘了!”
“不必谢本宫,皇上如此在意你,本宫很乐意送你出去。”
“来人啊”,皇后喊了一声,顿时宫女太监们鱼贯而入,皇后立时一副笑意盈盈的模样,“快把本宫送给妹妹的礼物都呈上来。”
宫女太监站成了一排,手上皆捧着衣裳首饰等等,皇后道,“这些是本宫特意为妹妹准备的衣服和首饰,希望妹妹喜欢。”
易言欢笑道,“自然是喜欢,特别是这衣裳,我喜欢的紧,谢谢皇后娘娘了。”
“妹妹不必客气。”
皇后离开了,易言欢翻开衣裳,果然,下面还藏着一套宫女的裙子。
嫣儿从外边进来,易言欢赶紧把衣服藏好,嫣儿道,“皇后娘娘赏赐了好多好东西呢!”
易言欢问道,“袅袅回来了吗?”
嫣儿笑容滞了一瞬,连忙道,“没呢,会不会被派到别的宫里伺候了?”
易言欢神色滞了一瞬,“或许吧。”
嫣儿瞧易言欢心不在焉的样子,便识趣地说,“郡主,奴婢先退下了,您有什么事情再叫我。”
“等等。”,易言欢叫住她,又去把所有殿门都关上了,拉着嫣儿到了内殿,犹豫好半天都不知怎么开口。
嫣儿问道,“郡主,发生什么事情了?”
易言欢鼓足勇气才道,“不瞒你说,自从肖洛被派出宫后,我能信任的人,只有你了,若有什么事,你会帮我吗?”
嫣儿信誓旦旦道,“只要是郡主吩咐,奴婢一定去做。”
“其实也不用你做什么,只是有一件事我心里拿不定注意,心里很害怕,所以想问问你。”
“郡主您说。”
易言欢怕隔墙有耳,靠近了嫣儿,耳语了几句,嫣儿听完脸色大变,“郡主您想——”
“嘘——”,易言欢示意她小声。
嫣儿立即会意,问道,“郡主,那您决定了吗?”
易言欢拉着她的手,“你跟我一起走吧。”
晚膳后,天色暗了下来,易言欢已换好了宫女的衣服,嫣儿说要先掩护她出玉芙宫,随后再与她汇合,易言欢点点头应了。
映月湖映月亭很好找,易言欢提前问过了路,因此很顺利地到达了映月亭,还有两刻钟才到酉时一刻,易言欢坐在凉亭里赏起美景来,难怪叫映月湖,湖面仿佛一面巨大的镜子,将天上的月亮和薄云都映到了湖中。
易言欢突然眸子黯淡了下来,一抹哀伤爬上眉间,她记得,当初和义父从宫宴回府的那个晚上,月色也是这么漂亮。
嫣儿,会来吗?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周遭静悄悄的,不知过了多久,有一个小太监的声音响起,“喂!”
易言欢出去,疑惑地看着他,那人道,“就是你要出宫吧?”
这么快就到酉时一刻了,嫣儿她没来.....
易言欢失望难掩,那人道,“快跟我走吧!”
“要往哪里去?”,一个男人威严的声音响起,小太监几欲吓死,跪坐在地上,这时候四面出现侍卫,将这里重重围住,苏玄恪和子夜从侍卫身后走出来,苏玄恪看着她,眸子带着危险的气息,“欢儿要到哪儿去?”
真的是他!
易言欢缓缓走过去,她细细地看着他,仿佛从来没认识过他一样,多么完美的一张脸啊,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觉得他们的距离如此遥远过,她是为什么喜欢他的呢!
侍卫已将那个小太监带了下去,子夜感觉自己的存在是多余的,也退了下去。
苏玄恪看着她似乎被吓着了,心软了下去,正要安慰她,却不料她突然拔出藏在身上的匕首,朝他狠狠刺去。
苏玄恪握住她的手腕,匕首的刀刃已刺破龙袍,差一点就要没入皮肉,他另一手夺过了她的匕首,瞬间双眉染上冰霜,“你要杀朕?”。
易言欢凶狠地看着他,“你要么杀了我,要么放我出宫,否则我不会罢手!”
“你为了出宫,想杀我?”,他已忘了自称‘朕’。
易言欢冷哼一声,转过头去。
苏玄恪突然一把抱起她,飞跃在宫殿之间,易言欢不停地挣扎,“你放开我!”,只是她的这点儿力道对苏玄恪来说不算什么。
几个起落,苏玄恪抱着她停在龙泉宫,他没理会宫女太监们的行礼,一脚踹开了寝宫的大门,将易言欢狠狠地扔到了龙床上。
守门的太监很识趣地关上了门。
易言欢顾不及身上的痛,她转头一脸戒备地看着他,“你想做什么?苏玄恪,你要是敢碰我,我立刻就咬舌自尽!”
苏玄恪闻言,瞬间逼近,捏住了她的下颚,易言欢掰不动他的手,也就不再反抗,只是用充满恨意的眼神看着他。
这样恨不得把对方生吞活剥了的眼神不是假的,苏玄恪被这个目光刺痛,对她,终是无奈,他缓缓松手,“朕不碰你,告诉朕,为何要杀朕?”
易言欢捏紧了明黄色被单,此刻没有杀死他,她恨不得自己死了,“苏玄恪,是你害死了我义父,是你害死了他!”
苏玄恪怔在原地,漆黑的眸子涌动着复杂的情绪,他终是无话可说。
“苏玄恪,你怎么能这么对我,义父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你怎么能杀了他,你怎么可以,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欢儿——”,苏玄恪缓缓坐在她身边,想要安抚地抱住她,易言欢一把推开他,冷冷道,“嫣儿一直就是你的人!”
那个晚上,对于嫣儿会武功的事情,她完全没有怀疑,让她通知义父前来汇合,可是她同时也通知了丞相,才以至于义父被丞相杀死。
这一招借刀杀人,真是漂亮。
原本她一直沉浸在义父死去的悲伤中,所以来不及细想这件事,并没有怀疑嫣儿,直到后来和池炎相遇两次下来,她才仔细回想了所有的事情,从那时候她便对嫣儿留了一个心眼。
皇后找到她时,她根本就没打算逃跑,池炎两次以她做局,她绝不会再相信他,所以她便以此试探嫣儿,没想到,她竟然是苏玄恪的人!
在苏玄恪征战在外的一个多月,他一直利用嫣儿监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所以对于自己发生的事情他了如指掌,也能适时利用。
真是可笑啊!他一直在利用她。
“欢儿,这件事是朕对不起你,以后朕会补偿你的——”
“岂止这一件?你一开始接近我便是为了利用我是不是?我曾经天真地以为,你单纯是为了五千两银子留下我,我真是蠢啊,堂堂瑞王殿下,怎么会差这些银子!”
“你看中的不过是,我在遥州和苏玄枫相处过两天,想利用我接触苏玄枫,让毫无破绽的太子殿下沉迷于儿女私情。”
“你成功了,苏玄枫确实喜欢了我,喜欢到了丢家弃国,多么好笑啊!你一定很得意是不是,随手捡来的丫鬟,竟然让你收获这么多惊喜。”
眼眸微眯,苏玄恪的周遭散发着危险的气息,他突然将她压倒在身下,“你是不是喜欢他了?”
易言欢挣扎却丝毫动弹不了,他距离她如此之近,甚至能感受到他的鼻息,以及他喷薄而出的满腔怒意。
他如此生气,一股报复的快感在心头滋生,他越是不想听什么,她便越要说什么,“是,我就是喜欢苏玄枫,很早便喜欢了,在遥州的时候,那时候我们已经同床共枕——”
“闭嘴!”
“这就受不了了吗?”,易言欢脸上浮现一抹残忍的笑意,“你可知五月十五日,池炎给我下的是什么毒?”
苏玄恪一拳狠狠挥下,布满血丝的眸子盛满雷霆之怒,他的拳头落在她的发间,易言欢不闪不避,脸上带着轻蔑的笑意,她抬首在他耳边一字一句道,“是媚骨。所以,那一晚,我就已经是太子殿下的人了。”,她的声音如魅如惑,仿佛青楼女子般的轻挑。
易言欢欣赏着他脸上撕裂般的表情,一股残忍的快感在心底流淌。
苏玄恪紧紧地看着她,猝不及防地对着她的唇吻了下去,他的吻毫不怜惜,带着摧毁一切的力量,吞噬她所有的呼吸,她的衣服在他的手掌下化为碎片,易言欢挣扎得太厉害,毫不留情地在他脖颈抓了一道,他却彷如没有感觉般,并没有停止对她的侵略,他报复地揉捏着她每一寸肌肤,力道粗暴,似乎想要擦去苏玄枫的痕迹,易言欢不堪受辱要咬舌,却被他牙齿抵着,两个人谁都没有留情,挣扎中易言欢的舌头咬破了,一股腥甜的血液充斥在两人口腔之间。似乎是感受到她受伤了,苏玄恪的吻变得温柔,一下一下,似在抚慰她的伤处,易言欢没了力气,不再挣扎,空洞的眸子看着明黄帷幔。
不知过了多久,苏玄恪离开了她的唇,手上没有继续侵略的动作,只是紧紧抱住她,似要把她揉进骨血里一般。
“欢儿,朕不忍心了——”,她那样生无可恋的表情让他害怕,他怕他彻底地占有了她之后,他会失去她,刚刚她是真的要寻死。
这个权倾天下的男人此刻无力地伏在她的胸口,竟然祈求她的感情,易言欢无声地笑了,任他再怎么位高权重、不可一世,这世上,总还有他做不到的事情。
笑着笑着,眼泪就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