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磊，来，喝茶吧。”稍倾，待李茵跟任衡哲一同将茶水和水果放到桌上后，热情的招呼道。

赵磊没有说话，只是抬头向任衡哲微笑。任衡哲见状，心知自己一定是不方便在场，连忙寻找着托词。

“你们看我真是老糊涂了。这家里的菜不多了，怎么就想不起来买呢？那行，你们先聊着，我这就去市场买。赵磊，你今晚别走了，就在家里吃饭。”

李茵听婆婆这么说，便随声附和道：“那行，妈，赵磊喜欢吃酸菜馅饺子。要不您就买点儿酸菜，等会儿咱们包饺子吃。”

赵磊听李茵这么说，连忙站起身来，客气的向任衡哲道谢。任衡哲又跟他寒暄了数句，背着布袋走出门去。随着她推门出去，客厅瞬间变得安静了下来。在李茵的礼让下，赵磊又重新坐回到了原位。与此同时，他唇边的笑容瞬间凝住，取而代之的则是一脸的惆怅。

李茵看着赵磊，虽然嘴上没问，但心中已经知晓对方一定是遇到了什么难处。在将茶杯放到了赵磊的面前后，她关切的询问道：“赵磊，看你这愁眉苦脸的劲儿，难道是遇到什么难处了？”

赵磊用手拿着茶杯，微低着头，呆呆的看着从杯口氤氲而出的热气，在心中暗自踌躇着该如何说服李茵。他听到李茵问自己，便打了个哀声，无奈的说道。

“李茵，我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天来，是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因为之前林建国曾跟自己提及过赵磊的事情，所以今天一见到赵磊来，李茵便已猜测出来了七七八八。想必是他在丈夫那里碰到了钉子，故此想来搬救兵，希望自己能帮他一同说服丈夫。然而作为林建国的妻子，她是最清楚丈夫对军用飞机制造事业的热爱与追求的。因此，只怕是又得让赵磊失望了。想到这里，她的脸上不禁浮现出了歉意的神情。

“磊子，建国也曾经提起过这件事。”待打定主意后，李茵抱歉的说道，“我们真的非常感谢你能提供这么好的机会，只是我和建国此前都是致力于军用飞机的设计工作，对民航客机制造并不内行。所以，真得对你说句对不起了。”

赵磊听李茵这么说，不禁就是一怔。沉默片刻，他决定对其晓之以情动之以理，遂耐心的劝说道，“李茵，我知道你们的顾虑。其实啊，民航客机制造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原理全部都是通用的。我想建国他那么聪明，一定会很快就适应新的工作环境的。”

李茵知道在用刚才的理由已经不足以在说服赵磊，如果想要他打消念头，恐怕还得换种说法才行。只是，该说些什么好呢？想到这里，她不禁也有些发愁。毕竟一方面是心爱的事业，而另一方面则是最宝贵的同窗之谊。对于任何人来讲，最妥当的做法就是将这两者平衡下来。

“嗯。”李茵在赵磊的注视下先是喝了口水，在放下茶杯后，才又说道，“磊子，你也知道建国的脾气，他可是典型的一根筋儿，轴的厉害。这段时间他正协助我公公进行歼10的前期设计工作呢，只怕是分不出心思来再考虑其他的了。”

赵磊先是一愣，继而讪笑道：“李茵啊，你要是想找理由拒绝我，也最好换个其他的理由。我知道sf厂的经济现正陷入瓶颈期，只怕这几年都不会有新项目上马。建国要真想继续设计工作，真的还不如到我们公司来，最起码还能让他英雄有用武之地。”

“可是……”赵磊的话果然是一针见血，竟让李茵一时之间无法反驳。她只能悻悻的低下头去，不再说话。

赵磊见李茵这样，心中更加有了底气。因为离开厂子这么多年，他并不是特别了解目前的具体现状，一切都是道听途说罢了。然而此刻看李茵的样子，只怕刚才那一番话是起到了作用，他决定趁热打铁，彻底击破李茵的心理防线。

“李茵，我知道你们两口子对军用飞机有感情，其实我又何尝不是？想当年咱们大一刚开学接受始业教育的时候，我也是对着cc一号发过誓的。但是那又能怎么样呢？理想是理想，现实生活总还是要继续的。咱们现在已经人到中年了，不能光有热情和冲劲儿，也得想想这日子到底该咋过吧，那一家老小可都等着咱们供养呢。”赵磊目不转睛的看着李茵，动情的说道，“尤其是建国他还是个男人，你不能总让他被经济问题压着，一直抬不起头来吧。”

赵磊在说这番话的时候，李茵始终低着头，不发一语。赵磊说的没错，现在经济确实是横亘在每个sf人心中难以逾越的坎儿。都说理想大于现实，但理想也同样会被现实击垮。即便从不跟别人喊苦叫屈，但李茵自己也知道，这些年的日子究竟是怎么过来的。很久以来，他们都是节衣缩食，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为了能够保障孩子和老人的日常开销，他们甚至要买露天市场里的廉价衣服穿。至于那蔬菜也多是快要散市时的打折货，至于吃肉的机会更是少得可怜，大概十天半月才有一次。细细想来，属实是有些对不起家人的。

然而，就像林建国跟自己说过的那样，军用飞机制造是他的命。如果一定要逼着他离开sf厂，那还不如让他把命丢了。既然是这样，就算是日子再难，作为妻子她也必须要咬牙跟丈夫一起撑着。因为她是丈夫最大的精神支柱，只有全力以赴的支持，才能够让对方的梦想继续。对，即便是在沙漠里，他们也一定要用全部的心血灌溉出最娇艳的花朵，绝不能因为暂时的困难就轻言放弃，忘记了最初的誓言。

想到这里，李茵慌乱的心渐渐平静了下来。没错，就算这是一场赌注，那她也要以生命为押，跟丈夫一同赌个淋漓尽致。

“李茵，趁着建国没在家，你还是赶快拿出个主意来比较好。”赵磊见李茵半晌都不说话，误以为她已经被自己说动，便继续催促道。

“嗯。”李茵轻轻的点了点头，感激的说道，“磊子，谢谢你。不过我已经决定了，跟建国一起留在sf厂。虽说眼下条件是艰苦了些，但我相信，只要挨过这段低谷期，总有一天日子会好过起来的。而且我相信，那一天距离现在已经不远了。”

赵磊听李茵这么说，蓦地站起身来，瞪大了眼睛看着她，目光中皆是不可思议。

“李茵，你疯了吧？建国他脑子不清醒，你怎么也陪他发疯？你们两口子就真的都不考虑过日子的事情吗？这样下去怎么行？”

也许是心中过于震惊，赵磊一连串说了好几个问句。他试图用这样的方式让李茵变得理性，然而结果却似乎适得其反。

李茵抬头看着赵磊，微笑着安抚道：“赵磊，你别这样。其实，就算是不去你们公司，咱们也是好朋友。从大学开始，这份友谊就已经结下了，任谁都改变不了。”

“可是……”赵磊试图还想继续说下去，话头却被李茵截住。

“赵磊，咱们换个话题吧。这么长时间不见，我和建国都挺惦记你和嫂子的，你们还好吗？”李茵抬头看着赵磊，热心的打听道。

赵磊见状，知道即便自己如何努力，也改变不了现状。于是便也只能颓然的坐了下来，寻找些二人共同寻找的话题。随着他们东一句西一句的聊着，客厅里刚刚还很尴尬的气氛瞬间消失，再次恢复了平静。

卧室，林继飞悄悄关上了门。虽然那时因为他年纪还小，并不能完全理解大人的世界。但是即使是这样，他也知道，刚才妈妈和叔叔之间一定是经历了一场看不见的较量，至于谁输谁赢，结果却已经不在那样重要了。

宿舍，许凝蜷缩在沙发里，怀里抱着沙发靠垫，出神的聆听着林继飞的讲述。随着他声音的起落，脸上相应的做出不同的细微表情。待他讲完后，她先是常常的吸了口气，才又感慨的说道。

“阿姨她能这么支持叔叔，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林继飞重重的点着头，肯定的答复道：“是啊，小的时候不明白。现在想来，爸妈他们真的为了军用飞机的制造付出了太多太多了。而且作为一个妻子，妈妈在爸爸最需要支持的时候不仅没有半句怨言，而且给了最无私的温暖，现在想来，她真的很棒。”

说到最后时，他的心中倏然生出了骄傲，为父母，为许凝，更为了那些默默无闻为军用飞机制造而埋头苦干、执着奋斗的人们。也许历史永远不会记录下他们个人的名字，但无论如何，时代却因为他们的蓬勃向上而变得熠熠发光，他们拥有一个共同闪亮的名字：中国军用飞机制造者。

“那你呢？假如你是阿姨，也会选择相同的做法吗？”许凝好奇的问道。

“当然。”林继飞微笑的看着许凝，语气坚定而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