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叔夏和云乔来到庆州城外的李家庄。一望无际的田野里，农户有的在耕种，有的做农活，孩子们在田间嬉笑玩耍，鸡犬声不时传来。

叔夏和云乔行走在乡间，不禁被这里优美的风景、纯朴的民风吸引了。

云乔扭头说：“叔夏，我们就在这里住一段时间吧，等你的伤彻底好了后，我们再出发去凉州。”

叔夏一口答应：“好啊。”

前面出现了一处农家院落，清新雅致，错落有致，篱笆大门上歪歪扭扭写着一行字：“此宅出售。”

二人大喜，于是赶紧过去敲门。一位年逾六旬的老者打开了房门。

云乔问：“老伯，您这农宅要出售吗？”

老伯点点头，指出二根手指：“至少二十两纹银。”

云乔一口答应：“好。”

他们随老者走了进去。

进了农宅，云乔仔细看着老伯的农宅地契。

叔夏在一旁问：“老伯，您为什么要卖宅子呢？”

“我老伴儿半年前去世了，儿子在庆州城里当捕快，一直让我过去，我卖完宅子后就去投奔他。”

“哦。

确认所有文书的真实性后，云乔和老者签字画押，买下了农宅。

老者说：“宅子里的所有物件都留给你们吧。只有那只大黄狗我要带走。”

云乔笑了：“好。”

老者收好银子，起身离开。临出门时又回头说：“院子里那十只母鸡就白送给你们了，它们可是天天下蛋的。你们别急着杀了吃肉。”

叔夏乐了：“放心吧。”

老伯走后，两人开始清扫宅院，整理房间，擦洗桌椅。晚上，两人在各自房间安寝。云乔坐在床上，打开包袱，拿出一套女人的衣服，耳边响起叔夏的话：“师父，你别再穿男装了，你穿女人的衣服才最漂亮。”

她若有所思地笑了。

清早，叔夏做好早饭，然后轻轻去敲她的房门：“师父，吃早饭了。”

过了片刻，房间的门打开了。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个穿着淡黄衣衫、容色倾城的女子，她梳着贵族少女流行的飞云髻，斜插一支白玉步摇，衬得她明眸胜水，颜若春花。尽管与她朝夕相处了五年之久，乍看到穿着女装的云乔，叔夏还是情不自禁呆住了。

云乔眼波流转，看着痴呆入迷的叔夏，嗔道：“你怎么了？不认识我了？”

叔夏恍然惊醒，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我，我——”过了半天，才抬头说：“师父，吃早饭了。”

云乔嫣然一笑，走进客厅。

白天，叔夏坐在房中，心不在焉修习内丹功。人在房间里，眼睛却飞到了院子里。

云乔站在院子里晾衣服，她把洗好的衣服挂在绳子上，明媚的阳光酒在她身上，她周身笼罩着一层淡淡光辉，恍若瑶池仙子飘然而至。

她无意中向客厅这边看了一眼，叔夏吓得赶紧收回目光，心怦怦跳了起来，连呼吸也变得急促困难了。

此后，两人在农庄住了下来，叔夏每日练功，砍柴，挑水做饭，云乔清扫房间，洗衣烧水。闭暇时二人或吹笛或品茶，或是在乡间散步。

悠闲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两人又在李家庄住了二个月。

清晨，云乔来到鸡窝前，又看见了七个新鸡蛋，她开心地笑了起来。她回过头，看到叔夏从河边挑水回来，他挑着两桶水走进院子。

“叔夏，那老伯没有骗我们，这十只鸡每天都能下七八个鸡蛋，真是太好了。”

叔夏放下扁担，笑道：“好啊，师父，今天给我给你做蛋汤喝。”

云乔咯咯笑着：“好。这些鸡都是下蛋的功臣，我俩要好好养下去。”

叔夏打量着她如花的笑靥，心竟然跳了起来。

晚上，叔夏翻来覆去睡不着觉，眼前尽是心上人俏影。他索性起身下地，来到后面的院子里练剑。他刚练了几招，云乔推开房门走了出来。

“叔夏，你的伤完全好了吗？能动用真气练剑吗？”

“放心吧，师父，已经三个多月了，我觉得我的伤已经彻底好了。”

月光下，人影和剑影忽合忽分，剑如长虹，人似游龙。美幻绝伦，正是‘百鸟朝凤’。云乔静静凝视着，眼前突然浮现了地宫时她舞剑，叔夏吹笛的情景。心念一转她取出笛子，吹了起来。

叔夏下意识放慢了速度，配合她笛子韵律舞起剑来。笛声婉转，剑影飘飘。这一瞬间，他们仿佛回到了过去五年朝夕相处相依为命的时光。

…………

一曲吹罢，他的剑也停了下来。

叔夏望着他：“师父，我们以后就这样生活一辈子，好吗？”

云乔低头不语。

叔夏急了：“你到底顾虑什么呢？师父，你的家已经回不去了，我们为什么不能在一起生活？”

云乔抬起头：“我最崇拜我父亲，他文武双全，才智过人，我曾一度以为他是这世上最杰出的男人，可他三妻四妾，我娘是他最爱的女人，可后来他又纳了别的姬妾。为此我娘流尽了眼泪。”

叔夏盯着她的眼睛问：“你怕我以后也会象你爹那样三妻四妾，娶了好几个女人？”

云乔红着脸不语。

叔夏笑了：“放心吧，我这辈子只娶你一个女人，你是我的结发妻子，也是最后一个妻子。”

云乔怀疑地看着他：“可我爹曾经说过，当男人功成名就之后，都会娶好几个女人——”

叔夏打断了她：“你爹是你爹，我是我。我没有你爹那么大的本事，能同时娶一大堆美女，我本事有限，只能守着你一个人。”

云乔声音低了下来：“可是，可是这只是你十九岁的想法，等你到了二十九岁时，想法也许就不一样了——”

叔夏盯着她：“你要怎样才相信我？”

云乔垂着头不语。

叔夏想了想，跪倒在地，郑重立誓：“我桓叔夏对天盟誓，此生只娶木云乔一个妻子，终生不纳妾。如有违誓，必遭天谴乱箭穿心而死——”

云乔伸手捂住了他的嘴：“不要说这个字，太不吉利了。”

叔夏反手握住她的手：“那你相信我了？愿意做我娘子了？”

云乔红着脸低下头，轻轻点了点头。

叔夏大喜：“太好了，太好了。”他高兴得围着她转了一圈，最后象个孩子一样一跃而起跳上树，他施展轻功，在几棵树间来回穿梭跳跃，院子里荡漾着他欢乐的笑声。

这一刻云乔也笑靥如花，流水的眸子闪闪发光。

叔夏纵身跳下树，落在她身边，他鼓起勇气在她脸颊上轻轻吻了一下，声音低低地：“师父，我可以叫你云乔吗？”

云乔俏脸生晕：“当然可以。”

叔夏又笑了起来：“太好了，太好了。云乔，这是世上最好听的名子。”他一连叫了好几声“云乔，”然后突然想起了什么，盯着她问，“你不会反悔吧？”

云乔用力点点头：“永不反悔。”

叔夏眉头轻皱：“当初你背我回江州时也说过绝不反悔，可后来还是动摇了。我已经对天盟誓了，你，你也能留下誓言吗？”

云乔迟疑一下，跪下立誓：“我木云乔对天盟誓，桓叔夏是云乔此生唯一的夫君，云乔愿与夫君相伴终生，不离不弃。黄天厚土，皆可为证。如有违誓——”

叔夏伸手捂住她的嘴阻止她说下去：“我相信你。云乔。”他情不自禁伸手把她抱进怀里。月光如水，照在这对年轻恋人身上。

深夜，叔夏回到房间。他坐在桌前，仍然兴奋难眠。他提起笔，在纸上写了起来。

第二天清晨，云乔早早起来了。看见他房间的门虚掩着，于是轻轻走了进来。她推开门，发现他仍然在熟睡，桌上放着一张纸，纸上的字墨迹犹新，显然是他昨晚刚写的。

她走过去细看，这是一篇汉代诗词，相传为汉代苏武出使时留别妻子之作。

《留别妻》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欢娱在今夕，嬿婉及良时。

征夫怀远路，起视夜何其？

参辰皆已没，去去从此辞。

行役在战场，相见未有期。

握手一长叹，泪为生别滋。

努力爱春华，莫忘欢乐时。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云乔默默诵读了一遍又一遍，眼睛湿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