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宛若从家里书房的地道出来后,没有耽误,按照原路返回,她并不知道,她不过耽误一天回来,砖头和斧子就因为喝醉酒弄丢了她,令盛昆仑大发雷霆,不仅狠狠地打了两人一顿鞭子,还关了禁闭。
她更不知道的是,她不在将军府的这两天,盛昆仑沉默得可怕,挑剔得吓人,厨房费尽心力做的饭菜,总是热腾腾端进去,再冷冰冰端出来,将军竟然一口都不吃,就连盛夫人亲手做的梅干菜酥饼,以往他最喜欢吃的,他也碰都没碰,短短的时间,整个人如鬼缠身般,眼睛直勾勾,眼底都是血丝,好像老了十岁左右,众人搞不清楚将军何以至此?只知道他鞭打两个最得力下属,罪名是玩忽职守,三个人出去竟只回来两个人。
若钟宛若是个随性的人,明知道盛昆仑对自己的心意,大可以不回北关,直接去四凰,将那里的生意处理一下,再和砖头斧子交代好,让两人带个信给盛昆仑,最后一批硝石很快就到北关,这些做完了,她就可以安心离开北关。
偏她不是这样的人,她做事从来都一丝不苟,有始有终,在北关这么久,盛家对她不差,若让她一声不响,连个招呼都不打就离开,她会不舒服,本着这样的想法,她回来直奔将军府。
当她乘坐的黄包车刚在府前石狮子处停下,她一只脚才下来,那个站在府门口背着枪的小兵圆瞪着眼睛上下打量她,眼神怪异,然后一声不响跳上台阶就跑进大门里。
宛若刚付好车钱,还没拉上钱包的拉链,里面踢踢踏踏一阵响,一个小丫头扶着盛夫人走出来,那个小兵跟在后面。
“宛若,你可回来了!”老夫人走下台阶,拉住了宛若的手,转过头对那个报信的士兵道,“快去一趟军营,告诉将军钟小姐回来了!”
“老夫人,将军日理万机,宛若回来这样的小事何必去打扰他?”宛若不好意思地道,想起离开前盛昆仑怒气冲冲。
“你回来可不是小事,”老夫人笑眉笑眼道,“你回来是咱北关最大的事儿!”
“是呀,钟小姐,您不知道,您不在这几天将军脾气可大了,就跟点着的炮仗,吓死人啦!”小丫头嘻嘻笑着道,“您回来真好,将军看见您,保管什么脾气都没了!”
钟宛若大窘,耳根子都红了。
小丫头的话儿一点都没玄乎,宛若进到自己房间,刚换好衣服,茶水还没来得及喝,就听到外面刹车声,不用想就知道是盛昆仑回来了,果然,不到三分钟,走廊里就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接着,门被推开,赤红着眼睛,鸟巢般乱糟糟头发的盛将军出现在门口。
四目相对,一时间两人都没开口。
“你怎么不告而别?你到哪里去了?怎么都不跟砖头斧子说一声?你什么时候这么任性了?”盛昆仑大声嚷道。
“将军,宛若”
“你怎么可以这样让我担心?我让你去虎踞寨说明情况,什么时候准许你私自回汉江了?你不知道汉江有多危险吗?万一给沐少离知道你没死,你还回得来吗?”他脸红脖子粗声音越来越大,显然气得不轻。
“将军,宛若”她没料到他会如此咄咄逼人。
“或者你巴不得沐少离对你念念不忘,迫不及待地去招惹他?那么我呢?你把我置于什么位置?”越说越气,冲进屋里,飞起一脚,用力踹在茶几上,檀木小几翻倒在地,连带那一杯刚冲好还没来得及喝的茉莉花茶。
钟宛若一口气闷在胸口,只觉气血上涌,手脚冰冷,她这是什么狗屎命?怎么遇到的男人都这样不可理喻?
门口聚集一堆下人,小偷般贴在门缝上向里窥视。
“怎么?说对了?没话了?”他得意洋洋,“我说到你心坎上了?”
“”她一句话也不说,慢慢踱到沙发前坐下来,静静地看着他跳脚吵骂。
“你怎么不说话?”盛昆仑才发现吵架没了对手一点不好玩,对钟宛若这种消极抵抗态度非常不适应。
“将军允许宛若说话了?”她抬头问他,静静的眸子闪着晶莹的光。
“我什么时候不让你说话了?”他马上觉得委屈,“你知不知道你走的这两天我担心到什么程度?你从来都只顾自己,你想过我吗?”
“”她从来都不想跟他扯上关系,准确地说,她不敢跟他扯上关系,她知道他如此情急,也是出于关心爱护她的心,她没怪他。
他就那样站在狼藉一片的地毯上,满眼委屈地看着她,若她象他在乎她一样在乎他,她大可以比他还要高声,比他还不讲道理,但她不是,在这一点上,她觉得亏欠他,回来是为了不久后的告别,都决定走了,还辩解什么?他误会最好,怨怪她忘记她,与他都是最好的。
“将军,对不起,是宛若的错!”她道,轻笑了一下,“以后不会了!”
盛昆仑没想到她竟丝毫不为自己辩解,反而主动承认错误,当下也有些脸红了,门口那些下人等着鸡毛打出鹅毛,好好地看一番热闹,却不想钟宛若未战先降,不免大失所望。
“既然你知道错了,本将军也不为难你,”盛昆仑清清嗓子,做出一副大人不记小人过的样子,“钟宛若,既然回来了,以后就不要走了!你发个誓!”
“发誓?”钟宛若重复了一句。
“对,我要你以你钟家人的名义发誓再不离开我,我就既往不咎!”他挺胸昂头道。
钟宛若真想给他一巴掌,让他清醒过来。
“办不到!”她道,连犹豫都没犹豫。
“钟宛若!”他咬牙切齿,“原来你还是忘不了他,我劝你还是死了这份心,只要我活着,你哪儿都去不成!”
“将军,宛若不会留在将军身边,全是个人意愿,与沐少离毫无关系,宛若断不会下贱到与他再续前缘,将军佣兵百万,且人才济济,这一年,大刀阔斧,整顿军纪,知人善用,将军已是江东最强大一方霸主,若将军能一如既往,假以时日,必会成就一番伟业,宛若留下与否已对将军无任何影响!”
“你认为我留下你,就是觊觎你女诸葛的超凡智慧?钟宛若,我盛昆仑从不会利用任何人,即便你蠢笨如猪,我依然不能让你离开我!”他道,声音都有些颤抖,“你明明知道,我爱上了你,我对你上了心!”
门口的下人们不约而同捂上了嘴,防止自己惊呼出声,将军太猛了。
“宛若恐怕要辜负将军了,”她道,越怕什么就来什么,躲都躲不及,“若宛若什么地方让将军误会了,还请将军原谅,但宛若心意已决,曾经沧海,此生宛若都不会再嫁任何人!”
一点余地都没有,她就这样直直拒绝了他,他呆呆地看着她,万丈怒火瞬间被浇灭,灰烬变成了黄连般的苦涩,他忽然想吐,将一肚子苦水都吐出来。他想起当初夏如冰拒绝他时,他尽管羞愧交加,但也激发了心底潜在的斗志,一直想着有一天出人头地让夏如冰看看,今天,他已经站稳了脚,已经在江东有了一席之地,那个帮助他坐稳这个位置的女人,赶走盘踞他心头多年夏如冰影子的女人,竟然也拒绝了她,那么彻底那么不留余地,他浑身发冷,他盛昆仑到底多不堪,总是被拒绝?
“若你因为我刚刚态度不好,我跟你道歉!”他轻叹口气道,“宛若,我知道自己脾气不好,我改,以后不凶你了!”
“宛若没有怪将军的意思,并非将军不够好,是宛若自己的问题,还请将军谅解!宛若已答应家人,不求大富大贵,只求一家人长相厮守!”她道,不是不念他的好,只是她明白他们之间隔着一个沐少离,她真跟他好了,她就真是红颜祸水。
“将你的家人接来北关,一样可以在一起!”他道,“若是这个理由,我马上为你解决!”
她只是看着他,她已经讲得很明白了,他却一直拒绝听明白。
“宛若,”他忽然蹲在她面前,“给我一个机会,别这样轻易拒绝,”眼圈竟然红了,“我这样发脾气,你一定会觉得不可理喻,易地而处,若你面对喜欢的人,却半分资格都没有,你甚至不如那个抛弃她的人,那个人都可以拿他们的过去纠缠她,可以死皮赖脸告诉她,他后悔了,他可以补偿,可你没有,你连纠缠她的理由都没有,更不要说挽留她的话儿?天下还有比没有立场没有资格更可怕的吗?”
“将军,”她实在不想让将军府的下人再看热闹,小声地伏在他耳边道,“此次回汉江,除见家人,还有另外一个更重要的事儿!”
“什么?你还有什么事儿要回汉江?”显然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硝石!”她道,“西山矿场最后一批高纯度硝石,近日会秘密运送来北关!”
“真的,”盛昆仑两眼闪光,“太好了,宛若,我该死,竟不分青红皂白就骂你!这样,你打我吧!”抓起宛若的手,就向自己脸上拍去。
“将军怎么跟小孩子一样?”宛若嗔怪道,“将军还是把心思用在北关的军需上吧,北关保卫战,听砖头斧子讲,炸弹已用光三分之二,若不做好补充,一旦敌军来犯,北关就会枉死不少的战士,将军,儿女情长和将士的血肉之躯哪一个更重要?”
“都重要,宛若,若没你,我拥有再多都是穷光蛋”他道,“我知你感情受伤,我不逼你,我给你时间,也请你不要彻底拒绝我,若我有什么不足,我会改进!”
钟宛若顿觉这是个和沐少离一样难缠的主儿,被两个江东最具实权最具魅力的枭雄追求,钟宛若没有一丝庆幸,她想起子润哥哥曾对她说过的话,‘爱上我的女人不会再爱上别人!’竟是一语畿中,即便是她后来对沐少离有了情义,也是因为在他身上找到了子润哥哥的影子,没想到,她用生命来爱护的人竟是制造她悲剧的始作俑者,也许沐少离本人也觉得是命运和他们开了个玩笑,只有她清楚,他从不曾真正信任过她,令她对感情畏如毒蛇猛兽,心灰意冷胆战心惊,盛昆仑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杀出来,在她还没整理好自己的感情,沐少离虎视眈眈毫无放手意思的情况下,盛昆仑想快刀斩乱麻,确定两人的恋爱关系,显然操之过急了。
但钟宛若比谁都清楚,现在说什么盛昆仑都不会听进去,对于执念太深的人,只能觊觎时间,等到硝石安全送达北关,自己悄无声息离开,就算盛昆仑伤心难过,过段时间,终会慢慢平复下来,他英武神勇,位高权重,多少美貌女子趋之若鹜,到时可能钟宛若是谁他都不记得了,没必要这个时候伤他太重。
想至此,她便岔开话题,不再纠结感情这样沉重的话题,盛昆仑也是个冰雪聪明的主儿,看她没再坚拒自己,也就顺坡下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总有一天会感动她,如愿抱得美人归。
看着歪斜的小几,撒了一地的茶水汁,盛昆仑不好意思地冲钟宛若笑笑,径直走到门前,有力一拉,两个贴耳门上偷听的小丫头滚了进来,满脸通红地爬起后,慌张地就要跑。
“站住!”盛昆仑的脸板起来,“竟敢偷看你家将军的笑话,真是不想活了,马上把钟小姐的屋子收拾一下!”
“是!”小丫头知道这个钟小姐是将军心上的人,哪个敢怠慢,急忙忙冲进屋子,风卷残云片刻就收拾妥当。真人小姐姐在线服务,帮你找书陪你聊天,请微/信/搜/索热度网文或rdww444等你来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