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淅淅沥沥,不大却缠绵,就像抽丝一般,一点点,却绵延不断。
若果说战争过后的北关满目苍夷,被砖头报复袭击的汉江一样哀鸿遍野,到处都是血水,到处都是断瓦残垣,到处都是死尸,天气潮湿,腐尸发出恶臭,苍蝇肆虐,秃鹭厉叫着啄食腐肉,恶狗们疯抢着尸骸,连空气都是浑浊血腥的。
每天都有大批的尸体被运到西郊刑场掩埋焚烧,肉皮的焦臭味十里八村都闻得到,灾难过后,盗贼,匪徒多如牛毛,警察局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巡逻检查,杀人抢劫强奸案件依然有增无减,这边城市重建申请资金夏侯还未来得及批复,那边学生工人组织的大规模示威游行队伍就包围了都督府。
“要和平,不要战争,打倒夏侯!”的喊声惊得栖息在都督府门口梧桐树上的鸟儿扑哧着膀子飞得远远地。
夏侯阴森着脸坐在会客厅中,愁眉深锁,汉江有头有脸的人物,不论军中的将领还是商界的精英,挤了满满一屋子,哭丧着脸跟夏侯抱怨军队士气低迷,士兵情绪不稳,有一部分已趁乱逃跑,战争让很多米行油铺成了重灾区,光天化日之下就发生抢斗事件。
汉江商会的大佬们纷纷要求都督取消通商口岸封锁,反复强调政府没有抓到混在城内的盛家军奸细,反而影响他们与外界的经济往来,产品滞销,直接影响他们腰包,年底的赋税恐怕没办法上交。
夏侯一言不发,脸沉得比暴风雨前的乌云还要黑。
“民怨如此大,都督若再不杀一儆百,恐怕无法对三十万士兵和四百万汉江百姓交代呀!”候子期沉吟片刻说,手里攥着两颗核桃,微眯着眼睛道,沐少离在丽景当众与他争抢蒋仙儿,废了他一只手,这个梁子算是结下了,虽然沐少离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候子期却从未忘记这份羞辱,只是沐少离在军中名望太盛,他只能忍气吞声,如今沐少离栽了这么大个跟头,他哪有不踩上一脚的道理?
“你让我拿沐少离开刀?”夏侯问。
“都督,我听说沐军座在开战之前是立下军令状的,若战败,交出兵权,甘愿接受都督制裁!”候子期道,小心地看着夏侯。
“是呀,此次战役完全是沐军座感情用事才导致失败,这些无辜士兵的血不应该白流,总得有人为此付出代价”另一个商会的骨干在候子期的示意下说道。
“交出沐军座就可以让愤怒的学生和工人不再示威游行吗?”夏军的一个将领道,“出兵北关并非军座一人之意,乃是军中众人共同决定,也是最后都督定夺的,胜败乃兵家常事,怎能让军座一人承担?况且军座身受重伤,怎么”
“你的意思,是要治我这个都督之罪了?”夏侯接过话题道,怒气上涌,“为何盛家军攻打汉江之时,我两派传令兵阻止你们继续攻城,咱们的沐军座却置之不理,一意孤行,若非如此,我夏军何以葬送这么多无辜性命?你们的眼里只有沐军座没有我这个督军是不是?”
“卑职不是这个意思!”这名将领道,“军座只是求胜心切!还望都督体谅几分!”
“是呀,换了谁恐怕都无法忍受,两个如花似玉的如夫人就这样被盛家军给糟蹋了!”另外一位汉江商会的老者察颜观色道,“就连咱们的钟会长,虽说是养女,听到钟宛若给吊死,当场就心脏病发作,昏厥在地到现在都卧床不起!”
“一切等沐军座身体康复后再说不迟!”夏侯道,心绪烦躁,他现在确实没精力制裁沐少离,所以对候子期一开始就把问题扯到沐少离身上很是反感,“沐少离虽是本都督亲妹夫,但我绝不偏袒,该怎么罚就怎么罚,诸位,沐军座不是我们今天会议的重点,外面闹事的学生工人,打砸抢趁机发战争财的地痞流氓,如何防止尸体因高温引发的霍乱瘟疫,以及怎样尽快抓捕盛家军混在汉江的奸细?这才是我们今天会议重点,请消防局,警察厅,防疫站,城防办,汉江商会好好想想,该如何解决?事情不解决你们诸位就都住在督军府吧”
说完,连看都不看目瞪口呆的众人,起身离开。
“要和平,不要战争,打倒夏侯!”噪杂的喊叫声远远传来,令夏侯长长叹口气,忽觉浑身无力,烦躁不已,他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转过回廊,去了南厢房小瑕的房间。
“今天我不想见任何人!”他对跟在身后的张副官道。
“是!”张副官知趣地道,后退一步离开,最近怡红楼新来两个清倌女子,据说弹得一手好琵琶,他心痒痒很久了,沐少离打了败仗,连累他这个都督的副官跟着没好日子过,到处都乱糟糟的,都督不想见人,他乐得清闲,找了八个从城防办新调来的年轻侍卫,让他们在南厢房门口巡逻,不管谁来,直接轰走了事!他安排好后,就一副憋得受不了的样子急三火四去了怡红楼。
小瑕自从上次被夏侯扇了两巴掌,又喂了春药后,学乖了,不敢再忤逆这位汉江最高长官,看到夏侯天不黑就进到她卧房,忙笑着站起来迎接,将手里正在做的小衣服偷偷塞进褥子下面。
他看她温婉恬静地对他浅笑,一颗心忽地安稳下来。
“我想要你!”他道,眼里是一片黝黑,每次他有需要时,从来不管她的感受,直接了当。
她只觉今天的他有些不一样,却不敢反抗,一只手颤颤地去结旗袍的扣子。
他上前一步,抓住她的衣襟,用力一扯,小巧圆润的云花仿贝纽扣就掉了下来,他轻轻一挥,旗袍就应声而落
她默默忍受着,咬紧下嘴唇。
他不带任何感情地看着她,慢慢地解开皮带就在汉江军界政界商界的大佬们焦头烂额一起为如何离开督军府的会议厅绞尽脑汁时,他们的都督西装还整齐地穿在身上,就和自己的小妈颠鸾倒凤
北关之战,不仅把夏侯逼得变态,也让赫赫威名的江东第一名将沐少离再无丝毫斗志,萎靡不振,榭下堂比以前还要冷寂,当日在战场上,家诚打昏沐少离,拼死冲出重围,将沐少离带回汉江,想到榭下堂无人照顾,直接将他送到了壹号公馆,陆军医连眼都没合一下,就跟着一同进来。
骤然听到钟宛若的死讯,夏如冰竟楞了足足十分钟,看着家诚说不出话来,丢盔卸甲的莫副官眼睛红肿,将军座交给大夫人后,一口水没喝就忙着奔向军营,沐少离躺在雕花大床上,紧闭双眼,沉沉睡去!夏如冰就坐在他身边,夫妻这么久,能这样安静地看着他的时候并不多,英俊的眉眼,邪魅的眼神,勾人心魄的长长睫毛,她的手轻轻地抚摸他消瘦的脸颊,又心疼又难过,一连三天,他没有醒转症状,她也吃不下,就看着他,大喜将饭菜端上来又端下去,小姐的一颗心都在姑爷身上,可姑爷的心呢?都在那个死去的女人身上,她可怜自己的小姐,却话到嘴边又咽下,怎么都不忍心说出口。
其实,大喜说不说,如冰都明镜似地,陆军医给沐少离做了详细检查,得出结论就是悲伤过度,引发的暂时性休克,一般情况下,最迟两天就会自然苏醒,三天过去了,沐少离还是沉睡不醒,只能说明一点,他自己不想醒来,她早就知道他爱她,从他执意娶她那天起,什么为了战局需要,什么为了知道吴亚夫下落?全是骗人的鬼话,他隐瞒真心,或者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爱她,但爱就是爱了,虽没道理可言,却刻骨铭心,揪心揪肺,就如她爱他一样,钟宛若死了,沐少离也跟着一起死了,她是他的情蛊,他因她而生而死!自己呢,就像一个旁不相干的观众一样,在他们的故事里流着自己的眼泪。
沐少离终于还是醒了,在一个星期后,他睁开了眼睛,看着如冰憔悴疲倦,花容惨淡的脸,他静静地望着她,眼神空洞绝望,似乎在看着一个自己完全不认识的人。
她的眼泪忽然就止不住,无声地落下来。
“忘了吧,重新来过,军座失去最爱的人,还有如冰和康生!”她道,心空洞得犹如蚕吃剩下的桑叶。
“”他仰望着屋顶,金光闪闪的吸顶灯中央竟然垂下一个长着翅膀的小天使,紫色的小彩灯在天使的背上变换不同光晕,宛若那么美丽,那么聪明善良,会不会也变成天使?他一直以为他还有时间,他给她的伤,他来治疗,他左手打痛的地方,右手来揉,他想过她还恨他,还不肯原谅她,发动几十万人马来打这场战争,只为逼她就范,没想到,却逼死了她,更让这场不义之战遭到所有百姓唾弃,成为他从军史上巨大耻辱,这些他不在意,只要,只要她活着,哪怕断了胳膊断了腿脚,残缺不全,他都不会介意,只要她活着,他就会倾其所有爱她,可是,她却死了,就算千刀万剐了盛昆仑,她也不会活过来,她死了,他的一切不再有任何意义!
“人死不能复生,军座再伤心也是于事无补!”她道,擦掉腮边的眼泪,“厨房炖了银耳红枣汤,军座多少吃一点!”
沐少离轻轻闭上眼睛。
“让家诚来见我!”他道,转过头,背对着如冰。
如冰呆坐着,绝望如海水般漫上心头,她死了,他的心再容不下她的一丝半点,就是和她呆在一起都不愿意。
“你别多想,是为军中的事儿!”后脑勺像长了眼睛。
不过一句话,她莫名地就欢喜了,他再喜欢她又怎样?她死了,再深的感情也熬不过时间,慢慢都会变淡,他们有共同的孩子,就算不爱她,终还是爱孩子,跟他走到最后的还是自己。
夏如冰让大喜去军营叫家诚,一听说军座醒来后就要见自己,家诚有些害怕,路上一个劲问大喜,军座情绪如何,大喜愁眉苦脸回答,‘不高,好像没了魂!’,不过,见到沐少离的时候,家诚倒觉得军座比以前要温和一些。
“家诚,准备车辆,我要回榭下堂!”他道。
“军座,这么晚了,今晚留在这儿!明早再走也不迟!”如冰端着碗芙蓉莲子羹进来,殷勤地,“刚炖好的,多少吃一点儿!”
他忽然俯下身子,她一愣,忙舀起一勺送到他嘴边,他张口吃掉。
“走吧!”率先走出,就像一个任性的孩子,如冰苦笑笑。真人小姐姐在线服务,帮你找书陪你聊天,请微/信/搜/索热度网文或rdww444等你来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