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念念望着窗外雾蒙蒙的天气，潮热的热浪不停的袭来。整个空间都是湿答答的，卧室壁纸上的水珠慢慢的滚落。整个城市也像是被浸泡在巨大的桑拿房中的。她一个人坐着，时间似乎静止在那里。她的心中木然，头像被谁刚刚打了一锤。她感觉自己似乎是在一片海洋中，说话、呼喊都没有人听得到。她被圈在水中，被水冲击着，不能呼吸。她并没有想反抗，更愿意被这水流、这海浪带走。

她慵懒的坐在床边，突然想到，小时候的周末，父亲会一大早就喊她起床，让她去晨读。她想赖床，父亲总是很严肃的说：“不行，赶紧起来。”接着不免又会说一句：“烧卖做好了，还不起来吃吗？”然后会心一笑。

刘念念想到父亲的笑容，泪水不自觉的顺着清瘦的脸颊流了下来。她头脑中挥之不去的，是走进太平间的那一刻：

冷冷的荧光灯照射着，因为空调的关系，这里体感很冷。

刘念念紧握着双手，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她不想让别人看到她流泪。

“你是刘念念吧。”她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问道。

她没有出声，只是点点头。

“在这里签字。”那个男人手指指了指一张表格。

刘念念随手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她觉得大脑是空白的，她对这句话只是惯性的反应。

“不是这里，是在这一页。”那个男人指着表格的下方说道。

刘念念这才看到，他是一个面容慈祥的老头子，微笑着对着她说。

“哦！”刘念念低头说道。

“嗯嗯。等一周后，你可以来办理认领手续了。你可以自己过来，或者指派人过来。这些单子和表格，你拿着，到时候，很多手续怎么操作你就按照这个单子就好。小姑娘，你还好吧！”那个男子看到她木然的表情问道。

“嗯嗯，我没事儿！”刘念念深呼了一口气，说道。

她抬起头看着在自己三四米开外的那一排冷藏箱，那里整齐的排列着各种刑事犯罪的受害者们。

“没想到父亲最后的归宿在这里。”刘念念不无苦涩的想到。她头脑中突然回闪出父亲缓慢走出校园的那个背影。那是去年来大学报到的时候，和父亲大吵了一架后，父亲气愤的转身离开的样子。

“你准备好了吗？如果今天不行，没必要逼着自己的。”陪伴刘念念一同来到华西市的西都公安局刑侦科王明铭在一旁安慰道。

“没事儿，总要面对的。”刘念念低声说道。

冷藏箱被拉开的瞬间，刘念念感觉自己突然没法呼吸了。父亲那么真实的在自己面前。

面容安详到她都不能接受。

“爸爸——对不起——”刘念念终于哭了出来。这一天多的旅程中压抑的情绪，瞬间爆发出来。只是倾诉的对象再也不能和她再吵、再训她了。

虽然皮肤苍白、嘴唇没有血色、双眼紧闭，但是嘴角似有似无的微笑和五官的平静、安详

让刘念念觉得难以接受。他平时紧锁的双眉，沉静压抑的个性和沉闷的气质，都去了哪里？他不是被害的吗？她没有看到痛苦的挣扎啊？

她才意识到：对！父亲已经没有生命了，他不会告诉自己多么生气、多么害怕、多么郁闷。她永远不能再和他讲话了。

她的眼泪奔涌不止。她才体会到，那份纠结的父亲的爱，逝去了。

“小姑娘，别哭了。”负责太平间的警官缓缓说道。

王明铭把刘念念扶起来，说道：“相信我们一定找到凶手，还你父亲一个公道的。你别哭了。你父亲泉下有知，肯定是希望你开心愉快的生活。”

王明铭把刘念念扶到一把椅子上坐下。负责太平间的老警官迅速关上了冷藏箱。

“再见！爸爸。”刘念念心中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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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和父亲居住的公寓，她觉得天旋地转。她躺在自己的床上，任由泪水冲刷。她想到了自己中学时候的叛逆，在公共场合对父亲的羞辱。她想到了自己对父亲的仇恨的根源：母亲的挑唆和判断。

在刘念念中学的时候，她非常想和自己的母亲有更多的联系。虽然父亲并不是很支持，但是，还是将她送上前往新疆的列车，让她和母亲过一个暑假。

在新疆的第一个星期，母亲精心照顾她。她吃了很多从来没吃过的新鲜食物和水果。看到了少数民族的异域风情。她觉得那是她人生最快乐的一个星期。

但是，母亲从来没有带她会母亲的新家，只是把她安排在酒店一起居住。直到有一天，母亲晚上没有来找她她，早上过来，左边脸颊青了一块。

“妈妈，你怎么了？”刘念念看到母亲便问道

“妈妈没什么，你别担心。”刘念念的母亲肖何一边说，一边用手擦着眼角的泪水。

“妈妈，你和我说。我去找那个人算账。”刘念念看到母亲这样，气愤的说道。

“没事儿的，要是说起来。这些都怪你爸爸。”母亲气愤的说道，眼泪吧嗒吧嗒的落下来。

“爸爸？是爸爸打你了？”刘念念不解的问道。

“你爸爸做的事情，要比打我更狠！要不是当初他在外面找女人，不管我们母女，搞的这件事情满城风雨，我和他怎么会离婚。我也不会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照顾不到你，见不到你。也不会找一个这样的老公，成天受气啊！”肖何说道。因为气愤和羞辱，她浑身发抖。

“妈妈，爸爸在外面有女人吗？”刘念念吃惊的问道。

“是的，是他的同学。他什么都替她出头，根本不喜欢我，也不管我们母女。你当时很小，是没见到他那副嘴脸。我这一辈子最倒霉就是遇到他，嫁给他。我疼你，一忍再忍，他是一犯再犯，我是不得已，最后只得和他离婚了。”肖何说道这里，眼泪几乎是奔涌而出。

“妈妈，我不知道这些。”刘念念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觉得父亲除了比较沉闷，比较无趣，对她要求严格以外，她并没有发现很大的缺点。

“念念，妈妈不是不想留你。但是，妈妈这边有点儿事情。后天，妈妈得送你会华西了。回去你好好问问你爸爸我说的这些事情。他肯定是抵赖的。念念，你要好好读书，知道吗？”肖何双手捧着刘念念的脸，一边亲着她的头，一边说道。

“妈妈，我想多跟你呆几天，不行吗？”刘念念几乎是恳求的问道。

“乖，妈妈也是没办法——等到了下一个假期，你再过来，好吗？”肖何把刘念念搂在怀里，恳切的对刘念念说道。

“妈妈——妈妈——”刘念念话到嘴边，但是，她知道妈妈的苦衷，她没有说出来，其实她真的很想多呆几天。

现在她回想起来，那些对父亲的仇恨就是从那个时候埋下了种子。刘念念心中突然觉得异常复杂，五味杂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