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存在根本就毫无意义。

死了，都死了。

是你害死的，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你。

为什么不肯消失呢？

反正你今后无论如何都是无法翻身的。

不必垂死挣扎了。

如果没有你。

如果没有你的话——

……

空寂的大殿里一张低矮的桌子，两侧摆着分别一个蒲团。

冷香静静地燃烧着。

青烟袅袅。

微妙的香气逐渐充斥在四周，让人心里都不由得静了下来。

灵九朱的额头渗出一丝冷汗。

蓦地睁开双眼，见到前边的白袍中年人正一脸和蔼地盯着自己。

方才轻舒了一口气。

有些后怕地低着头，盯着自己早已经紧紧握着的双手。

“杂念缠身，道心不稳。”太上眉目间透着一丝关切，身子微微向前倾，“这可不是什么好状态，灵道友若是还想继续活下去，必须得将那些杂念斩去。”

“看来你的太上宫用处也变得不大了啊……”

灵九朱却是不由得长叹一声。

脸上透着烦躁。

道心不稳，杂念缠身，这对于得到了长生道果的灵九朱来说是大忌。

凡人常说言语可以“诛心”，但若只是单纯地听那些话，对于凡人而言也最多是情绪出现起伏，而那些繁杂的念头却是能真的将灵九朱给杀了。

这也是他如今出现在太上宫的原因之一。

这太上宫有静心凝神的功效，也不知这位太上道友究竟是使了什么法子，让这地方变作如此宝地。

明明这太上宫刚落成的时候还什么也不是。

“太上宫最多只能隔绝一些外在繁杂的因果，让灵道友可以静心，但现在那些念想可都是道友内在而出，太上宫自然是帮不了什么忙的。”正这么说着，又指了指面前桌上放着的三本册子，这三本册子早就放在那里了，只是一开始灵九朱根本没有注意到桌上是否有什么，见太上袖子低垂，稍稍一愣。

“道友这是……”

“太上经。”

太上笑道。

只是灵九朱闻言却是面色猛地一变。

太上经？

那可不是他想沾染的东西。

渐渐地，眼神都有些冰冷了。

太上经确实是一门巧妙的经书。

是完全由这位太上宫的主人，太上道友独自一人编撰。

阅览此经，可闻大道。

这并不是一句空话。

因为事实就是如此。

这经书里边就是大道。

只属于太上的大道。

修炼了太上经，也确实是如从前太上所言，灵九朱身上的所有隐患都消失不见。

再也不必承受任何作为独立存活的个体，其正在，或者即将面对的苦难。

“太上道友应该知道，就算我灵九朱死了，从这个世上消失了，轮回转世……活着干脆被吞噬了，那也是绝对不会……”

“灵道友且听我把话说完。”

太上微微摆手。

指着其中最左侧的一本书，淡笑道。

“这是太上经——总纲。”

“总纲？”

灵九朱眉头微微一挑。

太上经他没见过其中内容，但也知晓太上经全文的大致情况。

因为太上创作太上经的时候，他也正巧站在边上。

太上经，总共只有一本。

只有一篇经文。

阅览经文，就是太上宫门徒，就是——太上！

可从来都没听说过什么总纲。

“这是太上经——羽化篇。”

“羽化？我记得那是修道者经历的三灾中的一个，道友为何用这个为它命名？”

“因为我愿意。”

实在是一句让人忍不住要卷起袖子的回答。

但看着太上脸上的笑容依旧。

灵九朱也自问打不过对方。

方才按捺住心里的冲动。

“还有这最后一篇，太上经——问道篇。”

“太上道友你……”

“我将太上经分为了三部分，这其中第一篇……包含了运用太上经的吐纳功法、法术以及作为太上的前提——就好像传承一样的东西，只要修炼了，自然就能明白一些原本不明白的东西，但就算是得到了这总纲，也只能算是与太上有缘，并不是太上。”

“不是太上？”

太上的回答让灵九朱一时有些懵了。

这太上经的作用威力，他还不知道嘛，那可是只要看了第一个字，就会忍不住地将全篇看完，一旦看完——那铁定就是太上了啊。

“之前的太上经，我也觉得有些霸道……便做了些许改动，有这太上经总纲，修道者可以修炼至我等一样的地步，也有机会得道自己的道，用自己的方法成为仙。”

“那羽化篇呢？”

灵九朱也来了兴趣。

原本心里的诸多躁动，在这时候都被他强行地压了下去。

抑制住诸般杂念的方法，有时候是将它们斩去，有时候却是将注意力集中在一点上。

“想成太上者，欲闻太上道，以我太上道羽化成仙，成为太上宫真正门徒——这羽化篇便是如此了。”

“但道友都这样说了，问道篇又如何？”

灵九朱觉得太上经的作用已经被拆分成了两部分。

从总纲一直到羽化篇，囊括了原本太上经的所有功能。

既然如此，问道篇又是……

“道友可以翻开来看看。”

“我？太上道友别开玩笑了，太上经这种东西我……”

灵九朱话还未说完，却见面前的太上已经眼疾手快地攥着第三本问道篇的一页纸，迅速翻开。

这一幕发生得几乎是电光石火。

让灵九朱根本半点反应过来的机会都没有。

等到他心里暗道不好的时候，这问道篇早已映入眼帘。

才要发怒，却猛地见到，这最后第三本书上的内容。

面前的太上笑而不语。

看着灵九朱的表情从愤怒到错愕，直到有些不解。

“太上道友，你说的问道篇，可是还什么都没有写呢。”

“还没写，不代表就没有什么要写……以后会写的。”

“什么时候写？”灵九朱下意识问了一句。

太上伸出一根手指，指着天上。

“等我什么时候能去天外的时候……道无尽，思无涯，问道篇，便是这个意思。”

竟然是天外！

太上说的天外，可不是什么抬头就能看见的天外。

仙界的天外早已被一些专精某种法术的仙家探查过。

若仙界是“有”的世界，那天外便是“无”

是否还有除了这个仙界以外的世界？

是否还有其余的三界？

那些专门研究这些的仙家曾经给出一个答案。

是有的。

但有没有是一回事，能不能去就是另一回事了。

要想离开三界去“无”的世界，就说到了现在太上讲的，去天外。

指的是去天道之外，超脱三界的道。

灵九朱不知道是否有哪位仙家曾经做过那种事情，不过他知道太上目前还没有这个本事。

“我有一个想法，如今的修道者通常都是以明悟天道、羽化升仙为正途，却忽视了他们本身的存在，明悟道，和驾驭所明悟的道，这是两种不同的概念，灵道友应该知道才是……那些明悟了自己所不能驾驭力量的存在，最后是一个什么下场。”

“……自然是知道的。”

灵九朱苦笑。

很久以前他曾经亲眼见过那般场景。

除了惨烈二字以外，他实在是想不出还有什么去形容那时候的情形。

“所以我打算看看……能不能让那些生灵可以绕过感悟天道的路，另辟蹊径地成仙。”

“太上道友……”

“啊抱歉，灵道友……是我说得有些多了，现在还是先解决一下灵道友的身体问题吧。”太上拿起那本太上经总纲，递给灵九朱，“灵道友且安心便是，这不过是总纲篇，就算看一眼也不会成为太上……却是对道友如今的身体有极大的帮助的，还请道友切莫再推辞了。”

“是……这样……”

灵九朱还有些犹豫。

但双手已经接过了太上经总纲。

既然太上说对他有好处，那姑且就试一试。

两人从前结下的因果不凡，太上没有理由，也没有必要害自己。

“另外前些日子道友拜托我制作的这小玩意，我已经做完了。”

太上言罢，又从怀中取出一个巴掌大小的锦囊。

锦囊理鼓鼓囊囊的，塞满了东西。

灵九朱闻言，面色当即是一喜。

“多谢道友！”

“不过道友……这么做当真好吗？”

“太上道友不必再劝，这是我自己的决定。”

“你会死。”

“那也是死得其所。”

怔怔地看着面前的灵九朱，太上哑然。

迟疑了片刻方才是笑出了声。

“之前还觉得道友道心不稳，说不定哪天就身死道消，不过现在看来……却是我多虑了，道友道心坚定，佩服。”

“那凡间，就全部拜托太上道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