阶梯许久不曾有人修葺。

走在上边若是不慎，极有可能跌倒。

这里便是一幅荒凉的景象，若非确实是事出有因，谁也不愿出现在这里。

灵九朱自然也不愿来此。

与其在这冰天雪地里受寒，还不如宅在家里来得实在。

如今整个人间都遭了变故，自然是能少出来就尽可能地不要出来的好。

虽然这般想着，但他毕竟还是要赚钱的。

为了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完成的梦想，该下决心的时候就不能对自己心软。

心里正这般想着，身后却忽地传来一阵哭声，将他的心拉回了现实。

“话可说在前头，你们现在若是想离开的话还有机会，这寒山的护宗大阵如今也没什么未能，我若是想带你们离开那是不费吹灰之力的事情。”灵九朱转身看向自己的身后方向，在不远处石阶一角正有三道娇俏的身影躬着身子。

年纪稍大的两个女子倒是没什么言语，只是沉默地蹲着。

分别伸出手落在最小的女孩肩膀。

只是唤作巧的小女孩已经说什么也站不起来了。

蹲在地上只是哭。

“一直呆在这外边也不是什么事啊，还不如回去实在，看这样子就算有我在前边稍微帮你们一把，你们也到不了七峰交汇的琅嬛阁了。”

琅嬛阁，便是寒山整个护宗大阵的中枢——同时也是封印妖仙的节点。

要想将那妖仙完全封印，便只有千万琅嬛阁。

而虽说是七峰交汇之处，但前往琅嬛阁的通道也只有在那第七峰才可以得见。

就像话本小说里记载的那般。

只是这三个女子也并不像话本小说里主人公那般克服种种困难，最终在各种人帮助下走到终点完成使命。

灵九朱不会去帮她们，能够在前边带路已经是仁至义尽。

他甚至想着三个女子趁早在开始的时候放弃了才好。

而事实也确实如此。

最小的女孩终是忍受不了此地严寒。

从灵九朱洞天中出来后不多时便耗尽了体力。

“前辈若是能再送我们去封印之所，我们定感激……”流紫月话语中也几乎要带着哭腔，她虽然是三人中看上去心性最成熟的一个，不论是与人交谈还是一路上的所作所为，都绝对看不出一点瑕疵，只是终究抵不过这天气。

“我为何要帮你们？”未等对方说完话，灵九朱便有些无奈地摊开双手，显露出一副恶人模样，“那时候我便已经说了，若是你们非得要来寒山我便带你们过来，甚至还言明——亲自送你们到琅嬛阁，既然你们不愿被我医治，我自然也就只能做到这一步为止了。”

虽然想着这三个姑娘会为了继续活下去服软。

但流紫月却是咬了咬嘴唇，低下头。

没有继续说下去。

搀扶着的少女还在啜泣。

或许是因为此地实在是太过寒冷，她的声音渐渐地小了下去。

倒是那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李玉枝站了出来。

似乎要说些什么，却扭扭捏捏地嘴里蹦不出半个字。

只是那双眼睛有些微微泛红。

看得灵九朱心里都有些发毛了。

继续僵持了一会儿，想着再这般下去或许生意都做不下去了，心念一动，便轻咳一声。

“罢了，便帮你们一次，有此物在，大抵你们是不会再被严寒侵蚀了。”他伸手在虚空中画出三道符文，凝结成三枚介于虚实之间的淡蓝色圆珠，朝着少女们走去，也不知是在想着什么东西，脸上竟开始显露出笑容，“不过这一回帮了你们，你们也得给我相应的代价——毕竟我也不是什么魔鬼嘛。”

“你……不知前辈需要我们付出什么代价？”

灵九朱正站在她们三人面前。

李玉枝伸手想要去取灵九朱掌心的东西。

但手伸到一半，又有些警惕地看着灵九朱。

她感觉得到，从灵九朱掌心蔓延开来的温暖。

仿佛只要拥有了三枚圆珠便能抵御一切寒冷。

只是心里的理智又让她的动作停住。

付出代价。

对于已经什么都没有的人来说，实在是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味。

但面前的人却是真正的百草堂主人。

他说的话，又如何可以当做是玩笑话。

“现在的你们自然是什么都没有。”灵九朱坦言，掌心又朝着三人伸过去了一些，“但不代表以后你们仍旧什么也没有啊，要知道每个人的运气那都是相对的——这一世你是倒霉到喝口水呛死，说不定来世你就是富可敌国，命运那种事情，谁又说得清楚呢。”

“前辈是在说来世？”

流紫月闻言，也有些意动。

对于来世的说法，她还是有些模糊的概念的。

只是那终归与现在的她没有半点联系，来世——谁又真正能记得起自己前世的事情。

却看着灵九朱这般模样，心里倒也有几分相信。

“来世的你们可以将代价还给我，放心……不会是那种承担不起的代价。”

“……只要有了这个东西，我们便能抵御此地严寒？”

“正是。”

流紫月没有任何犹豫，伸手便夺过其中一枚蓝色圆珠。

蓝色圆珠才刚刚被握在手里，就瞬间化作一道流光没入她的心口。

她还未曾反应过来，却忽地感觉到浑身的暖意从心口渐渐席卷至全身。

此物竟当真可以抵御严寒！

便没有再多做犹豫。

让巧的小手也触碰到了蓝色圆珠。

此时巧已经陷入昏睡的状态，失去意识。

“很好。”灵九朱微微颔首，对三个少女的行为很满意，“接下来我们的目标是赶在今天太阳落山之前到达第一峰的养心殿，那里是曾经寒山修道者们感悟天地，群聚打坐吐纳的地方——当然，如果接下来还有什么需要的话尽管和我说，我并不会吝惜帮助你们。”

“不必了，多谢前辈好意。”

流紫月冷哼一声，一口回绝。

灵九朱也没有多言，只是脸上笑容更甚。

既然有了一次机会，就必然会有第二次，第三次……毕竟凡人要想在这寒山内存活下去，需要的可不仅仅是御寒的能力而已。

到最后总能绕到医治她们的地步的。

他仍旧没有放弃。

……

蜿蜒的山间小道，一侧是悬崖深渊，一侧是被寒冰覆盖的山壁。

这里曾经是寒山修道者为了锻炼刚入门的小辈们专门凿砌的山门小道。

如今却只有三个凡人少女，一步步蹒跚地向前走着。

她们已经走了一个多时辰。

却分毫不敢停下。

也不敢去思考前方还有多少的山路。

因为她们心里清楚，已经不再有退路了。

而一个穿着白色长袍的少年正脚踏虚空，远远地看着她们。

“还真的敢走这条路啊。”他眼见这一幕，心里也有些佩服那三个凡人少女了。

莫说是凡人，就算是一些修道者都不敢走这条路。

究竟是为何才让她们有如此决心？

封印妖仙——当真有如此重要？

不过是从祖辈那里继承了寒山曾经发布的榜文，便让她们有如此力量吗？

她们甚至都不知道接下来会面对的是什么。

“罢了，到时候再说吧。”

少年轻笑，又将视线看向远处。

在那里是七峰交汇。

能感觉到在某个最深处，一股生机正在苏醒。

“是时候见一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