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静悄悄的房间里,路郁紧紧地用眼神锁定温瑹,他懂得温瑹的挣扎,于是等待,过去并没有完全过去,发生过的事情不可能当做没有发生,他留给温瑹足够的考虑时间,然后,给他一个命运的裁决,给他一条通向目的地名为温瑹的道路。
“好累”温瑹混沌的脑子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她揉揉额角,疲惫的身体,混乱的思绪,暖烘烘的被窝,这几个催人欲睡的条件加起来,有什么事情还是等睡醒再说吧。
温瑹不管不顾地闭眼就睡,路郁轻轻地帮她拉好被子,又用指腹揉按温瑹的太阳穴,温瑹先是皱起了眉头,之后又舒服地舒展开,发出均匀的鼻息,不多久就沉入睡梦之中。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路郁并没有躺在温瑹的身旁,温瑹好歹松了一口气,若是路郁还跟她赖在同一张床上,温瑹怕又会控制不住对路郁拳脚相向,摸摸旁边冰冷的被窝,温瑹怔然,看来路郁很早就起床了。
温瑹拿着换洗衣服走出房间,客厅里飘来米粥的香气,脸色尚带些憔悴的路郁端着一锅粥放在餐桌,看见温瑹出来,表情温和地问她,“早饭吃粥可以吗?比较好消化,你的头还疼么?”他看了一眼温瑹手里的衣服,便急冲冲地跑进厨房,拿了一卷保鲜膜出来帮温瑹把受伤的手包好,“心别碰水了,等会儿我给你换药。”
温瑹纠结着舌头,不知道是否应该道谢,发呆太久反而让人更加尴尬,温瑹稍微点点头,就快步走进浴室。
浴室的门一关,路郁长吁了一口气,坐倒在沙发上,刚才淡定的表情再也维持不住,他不知道这么做是否可行,就怕自己措辞不当,一言不合,温瑹掉头就走,他已经再也没有任何笃定的自信,只能捧出一颗真心,若是倒霉地被温瑹踩在脚下,那也是死得甘愿。
“去医院吧”在沉默中吃完米粥,这是温瑹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她思来想去,假如眼睛分辨不出真假,起码有数据比对可以证明某些部分的真实性。
虽然温瑹没有表明去医院要做什么,路郁却已知晓温瑹的意图,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并随即拿起车钥匙出门。
温瑹并没有选择坐在后座,而是坐上路郁身旁的副驾驶位置,冬天早晨的阳光明亮而又温和,恍惚间温瑹第一次感觉到了与路郁并肩而坐的宁和,以往总是恐惧不安,或恨得咬牙切齿,或无可奈何地悲伤,哪怕是他们在最初的相恋中,温瑹也是迁就对方想法居多,她第一次觉得两人站在了对等的位置,也可能,路郁投入的甚至比她还多,哪怕她再任性一些,路郁也是乐于接受的。
按照医院既定的流程抽血检查,各自也把伤口好好处理过,路郁还挂了个内科的号,开些治感冒的药品,走出医院大门时,已经是中午的饭点。
“想在外面吃?还是回去我做的饭也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路郁不知所措又颇为期待的询问,样子像极了向心仪的女生发出邀请的青涩高中生。
温瑹望着路郁鬓边的白发,在中午阳光的照射下闪着银光,心里滋味难明,既然路郁可以坦然地陪她来医院鉴定他们的血缘关系,就算医院的结果还没出来,事实当然是不言而喻的。
那么自己以前所经历的痛苦,担惊受怕,完全就是因为不知道哪里出的差错而导致的误会,这个误会太深,连她旁敲侧击地向母亲求证时,竟然也阴差阳错导地出现偏差。。
因此,即使路郁伤害过温瑹是不争的事实,她却无法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到路郁头上。
现在,路郁说,他爱她不让她离开他
温瑹心里一直纠结,直到吃完路郁亲手做的午饭,他又匆匆忙忙地去洗碗,温瑹还是没有纠结出一个结果,摊在沙发上挺着肚子,她简直不敢想象路郁怎么会突然发展出煮夫的特质,若只是放低身段,他还能坚持多久?
两个人的餐具实在没能洗多久,路郁回到客厅,看到温瑹端坐在沙发上的时候,他意识到温瑹已经做出某些决定,但是……他预先作好的准备不知道是否能凑效,他惴惴不安地捏了捏拳头,给自己鼓劲。
“我不会突然离开,也会一直跟你保持联系,偶尔见面也是没问题的,但是我不能跟你住在一起”温瑹说得很慢,她希望能和平地解决这个事情,明确地表述自己的立场和态度,路郁也能够理性地去看待彼此间的关系。
然而,路郁的态度有些奇怪,他并没有直接反对,只是眼神游移不定,并没有失望或不甘,更像是有点儿羞愧?
温瑹一头雾水,还以为路郁应当有更激烈的反应,他不是为了把自己留在身边而无所不用其极么?温瑹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路郁在算计什么?她以前从来不知道,路郁是那么腹黑的人。
“瑹,我要先跟你说抱歉,你要打我骂我都可以,只是不要气坏了自己,有件事情”路郁慢慢坐到温瑹的旁边,才开口说道,“我一直没能找到机会告诉你”
温瑹瞬间石化,果然将要发生什么不幸的事情。
“那个……就是之前你的手机在我这里的时候,”路郁偷眼看温瑹一副僵硬的样子,心虚地继续说道,“你的房东给你发来短信确认,说合约期快到了,问你要不要续租”他一早起来,要离开温瑹的房间时,正好看到她的手机亮起,任务栏上滚动显示的新到信息,房东说已经找到新租客,不过,似乎温瑹一直思虑别的事情,没有翻看手机。
“该不会”温瑹脑海里不由出现一个女生连人带行李箱一起被丢出门外的悲惨画面。“不对,你怎么会有我的手机密码?”
“我把你和家人的生日都排列组合试了好几次……”
该说路郁聪明绝顶吗?为什么不用在正道上!温瑹颤抖着手,指着路郁说不出话,半晌才道,“于是……你做了什么?”
路郁鼓起勇气,“我替你回复了,拒绝续租而且”
温瑹炸毛,一拳打在路郁身上,“你凭什么,凭什么!”温瑹使劲在路郁身上乱打,手掌的伤口好疼,换作用脚踹,路郁咬着唇敞开了身体让温瑹揍,这都是他应得的。
路郁脸上隐忍的表情,让温瑹恨得牙都痒了,一时失控,温瑹突然扑到路郁身上,把他压在下面,张嘴就往他颈侧一口咬下去,路郁吃痛,忍住本能的反抗动作,反而安抚般地摩挲着温瑹的背,温瑹狠狠地咬着,直到嘴里尝到淡淡的血腥的味道,才放松酸软的牙齿。
温瑹趴在路郁身上大哭了起来,不能自抑,毫无形象可言,路郁轻拍着她的背,轻轻地在她耳边说,“对不起”
“我讨厌你”温瑹颤声控诉道,关不住闸的眼泪涌流出来,“再也不要理你了。”
路郁苦笑,只好又说了一次,“对不起”
“滚,滚到远远的”
“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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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要哭够这么久以来的伤痛和委屈,温瑹哭的一发不可收拾,眼泪想止都止不住,即使停止了抽噎,呆坐在沙发上时,想着想着眼泪又流下来,喝茶的时候,被热气一熏蒸,眼泪又落下来,温瑹有些明白什么叫做哭成泪人儿,到后来她都有些厌烦了。
哭的太厉害,脑袋里缺氧,头痛而又昏沉,胃里也抽搐着疼,没有流泪的时候,眼睛干涩得要命,温瑹不想再哭了,但是心里还是难受的厉害。
路郁一直在旁边默默地陪她,见温瑹流泪,就给她递纸巾,见她抽噎,就帮她拍背顺气,反反复复地也就说着两句话,对不起害你那么伤心,我爱你就是无法放开你。
后来,检查结果也出来了,配比结果如意料之中,两人血型相同,却没有血缘关系,温瑹在松一口气的同时,却茫然了,不知道她和路郁的关系应该如何发展。
扪心自问,是否心里还喜欢路郁,温瑹在深夜思考起这个问题,思绪总觉得就像以前学习哲学时那般暧昧不清,喜欢一个人,就是想跟他在一起,应该也没那么简单,让她和一个谈得来的朋友同住,她也是不抗拒的,那么,情侣之间的喜欢,应该是以怎么样的心情和形式,才能称之为喜欢,温瑹的脑中哄乱一片,仿佛如同没有爱过谁,徘徊在学习爱的初阶边缘,不得其门而入,路郁为何斩钉截铁地认为他是爱着温瑹的,难道不是为了补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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