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跟那公子一起离开京城了吗，怎么又回来了？”给她包扎好伤口，女子将扔在一旁的染了血的软布收拾起来，又将房间里的铜盆端到床边。

铜盆里装着清水，女子掏出手帕，放在铜盆里浸透，又拧成半干，捉起初凰满是血污的手，垂下眸子一点一点的将她掌心和指尖的血迹擦干净，铜盆里水很快被染上淡红色，初凰看了看自己的手，深吸一口气，接过女子手里的帕子，自己将另一只手慢慢擦干净，又道：“那边桌子上我刚摸了一下，恐怕沾了血迹，你记得擦一下。”

话音落下后，她顿了顿，放松了身子半靠在床榻上，微微眯起眼睛：“我只身一人回来的，本想帮公子解决问题，没想到却搞砸了，现在肯定整个皇城都在搜查我，我在此地，恐怕会连累你。等再过一刻钟，我就离开。”

“就你现在这样子，能去哪儿？放心吧，他们就算查，也不会查到此地的。你先安心养伤，其他的，交给我便是。”女子将帕子放水里浸透一遍，姣好的脸上带着一点笑容。

听到这话，初凰皱了皱眉，却没有再推辞。五日前，玉白前脚离开江南，她便收到消息，是关于玉白调查的事儿的。

他当初打探消息用的是暗刹楼里的人，初凰也是暗刹楼的人，虽说暗刹楼内外口风严谨，但也不是没有办法去打听自己想要知道的。

本来对于玉白突然离开京城她就觉得有些奇怪。以往日玉白和帝王的关系，玉白又怎么会如此讳莫如深。

初凰半靠在榻上，腹间的伤口隐隐作痛，外面有人轻轻叩门，她听到有人问：“阿绮，今晚可要挂牌？”

她侧过头，看着坐在妆台前慢慢将发髻放下来的女子，见她动作顿了顿，连门都没有打开，淡然开口：“告诉妈妈，我今晚不适，不挂牌。”

外面的人似乎愣了一下，又问：“哪里不适，可要我去找郎中？”

“不必了，有些头疼，歇息一晚就没事了。你先去忙吧，不必管我。”阿绮声音很好听，说话不急不缓，温温柔柔的。

外面的人应了一声，随后离开。

初凰这才弯起唇角，笑着打趣：“看来我走以后，妈妈就开始培养你了。”

“是啊。你要不走，这花魁的差事可落不到我头上。不过嘛，做花魁唯一的好处就是，有的时候不想接客便能不去。不过我这还是头一次呢。”阿绮将头上珠钗卸下，一头长发披散下来，如绸缎一般，她又将耳坠卸了下来，看着镜子里模糊的人影，轻叹一声开口：“初凰，有时候，我真羡慕你。”

伤口隐隐的疼，让初凰想要休息都不得安生，只好闭目养神，听到这话，她也不惊讶，反倒是轻轻巧巧一笑：“羡慕我什么？”

“当年你在楼里挂牌，人人都说花魁红不过三年，你却一直待了这么多年，你都不知道楼里多少姐妹巴巴等着你人老珠黄从那位子上下来。偏偏你还跟个没事儿人似的，一点都不把这个名头当回事。很多时候我都怀疑你和妈妈是不是私下有什么关系。”

“哎过分了啊，什么叫私下有关系，人老珠黄我就不说了，每个女子都会有那么一天。但我天生丽质，哪里用得上私底下用什么关系。不过能知道你曾经还为此羡慕过我，我还是很高兴的。”初凰轻笑一声，眼里满是揶揄。

阿绮朝她一瞥，没跟她继续胡扯，反倒问：“当初那公子为你赎身时，大家伙都说你寻了好归宿。平日里个个嘴上不饶人，但还是为你开心的。我们这些红尘女子，哪一个不是身似浮萍心如飘絮，若能得一个良人，也算是不枉此生。可这世间，什么都易得，偏偏一个真心难得。你既然离开了这风尘之地，为何不跟你的公子安度余生，又跑回来做什么，还这般狼狈。怎么，你家公子惹了什么事儿，需要你来善后？”

她的话说的初凰愣了愣，无奈苦笑道：“我倒希望是他让我来的。还不知等公子回去发现我做的事儿后会如何。”

“哟，怎么，原来你还是背着你家公子来的啊。”阿绮眉眼一弯，含了几分揶揄笑意，随即款款起身，举步走到桌前，倒了杯清茶，递给初凰，试探道：“你说实话，到底发生什么了？”

初凰伸手接过精致茶盏，茶水温热气息透过杯身传达到指尖，苍白的指尖熏出一分淡粉之色：“你不问问我做什么去了？”

当年她入暗刹，经过调教，辗转入了凤凰阁，只一年时间，便做到了头牌。凤凰阁里不乏有眼红她的人。她一向为人和善，况且她身为一个暗刹，还没有到跟这些手无缚鸡之力，身世凄苦的人计较，平常也是能帮就帮了，这几年来，她过的倒还算是顺心。

一个貌美如花，心思玲珑剔透，懂的揣摩人心，与人和善的人，到哪里都不会过的太差。

在凤凰阁这么多年，她其实也就和阿绮一个走的比较近。

段长琛造反那次，她将客人迷晕，溜出凤凰阁去找玉白，回来时恰好撞到送客人出门的阿绮，当时她是想灭口的，手上的利刃已经出鞘，在月色下泛着冷光，阿绮却只愣了一下，随即将醉醺醺的客人送出去，无视初凰手里的利刃，反手将初凰拉进屋子里。

就在那一刹间，方才初凰站过的地方有人经过，如果她再慢一步，就会被人发现。以初凰的功夫，虽然她能想法子避开，但她也必须承阿绮这个情。

屋子里一豆烛光，初凰身上不是平日在凤凰阁穿的长裙，而是一袭束腰窄袖黑袍，平日里弹琴赴花温酒煮茶的手上拿着短匕，锋利的刃横亘在阿绮颈间。

二人对视良久，终于还是初凰收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