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睛的口味她大概知道些，方维却是第一次接待，又是老总指定优待的金主，她不得不谨慎。

乔睛会心地眨眨眼睛，报出几样来。

这个问题，出来前她就问过方维了，实际上，如果不是他接到个重要电话，乔睛也不会有当面质疑廖单的机会。

乔睛一见方维的眼神，就知道这个电话非同小可，她主动避让，这时候就看出她的体贴和懂事了。

拧巴不是胡搅蛮缠，更不是为所欲为的任性，只是对原则性问题的不肯随意妥协。

葛岚离开的时候，廖单无所事事地在院子里转，乔睛索性抱臂看着他，后者觉得了，好笑起来：“这院里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吧？你这么看我，怪不好意思的，有事您忙，我保证不碰一花一草，绝不破坏生态环境！”

乔睛眯起眼睛：“您手边的养莲大缸，明代的，脚边一对青花瓷盆，对，就那是养着文竹的那一对儿，宋代官窑的，小心，别惊着踩上去，也别靠左，那有一只粉彩的坛子，唐代的，呀，别动！右边那只三彩可是这里的镇院之宝！”

廖单出了一身冷汗，恨不能提着脚尖漂在空中：“怎么来之前没人跟我介绍？！哪有古董随地摆的，磕着碰着算谁的？！”

乔睛笑得不行：“当然算你的啦！谁让你眼光不行？还用介绍？看一眼这古朴的花纹润泽的光芒，怎么也不是现代仿品吧？”

廖单大为惊异：“看不出啊小姑娘！年轻轻的懂得不少啊！你喜欢古典文化？”

乔睛很郑重的点头：“当然，你拍了那么些样品，都是我的设计，复古路线你难道一点没看出来？为这个，还特意请了手工老匠人，费了不少事呢！”

廖单竖起大拇指：“了不起！都说高人在民间，手工老匠人不容易请吧？你们公司也挺厉害，愿意支持你这样做，成本不会低，算算盈利，资本家要心疼的。”

“资本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一个冷冷的声音从两人身后响起，低沉的嗓音，语气特别轻描淡写，仿佛廖单的话不值一提。

乔睛叹了口气。

面瘫，能不能别这么动不动就用这种拒人以千里之外的态度来说话？咱就算diss，也委婉点成不成？

好在廖单并不介意，他跟方维合作过好几次，对方的脾气么，多少也知道一点。

而且，他很敏锐地，捕捉到方维眼神中的不快，其实是跟面前的这位女孩有关的。他虽单身多年，身边女伴一向不少，这种事对他来说简直太容易看穿。

再联想到自己拍的那两张照片，廖单忽然明白自己造出了什么样的麻烦。

不过，倒是挺有趣。

这一男一女，一个冷冰冰，一个拧硬硬，碰一块不知要撞出什么天雷地火的灾情呢！

葛岚适时出现，带着食盒，将有些生硬的气氛化解，廖单趁机开溜，心里莫名有些兴奋。

春暖花开，草长莺飞，正是恋爱的好时节，还有什么比看见一对璧人成双成伴，更让人开心呢？

天性上他就对一切美好的东西心生赞美，所以摄影师才做得如此成功，这次也不例外。

葛岚送来茶点就走，留乔睛和方维独处。

乔睛细心地将杯盏温过后，再注入茶水，清到能看见茶毫的滚水，冉冉升起若有似无的清香。

点心还是那几样，她初来就尝过了，没想到，方维的口味也跟自己一致。

不过新添一样西露笋尖，笋皮切了卷刀片，包鱼肉，虾仁，加一点网膘，上笼蒸透，再加笋丁，菜梗丁，金腿丁勾芡。

看起来诱人的很，不过不多，小小一碟，说是本地名菜，主厨做一点给二位尝尝，若好，晚餐就添上桌来。

乔睛给方维夹了一点，看他脸色不好，想问什么，忍了下去。

方维眸色清黑，唇边上挂上淡淡的笑：“看你刚才说得头头是道，比我这个主人还门儿清。”

乔睛一愣，反应过来是指对廖单介绍院里古董的事，不由得笑出声：“一半真一半假，我唬他呢！谁让他偷拍我照片了？！”

方维被一个电话堵住的郁结，忽然在她灿烂的笑容下烟消云散。

“如果在这里做设计，一定比在办公室效率高。”他貌似没头没脑地提了一句。

乔睛却立刻明白对方是有所指。

然而，虽然是好意，她却不能接受。

但，无论如何，这是个好的开始。

“这里还是留着做旅游用吧，平时太清净，我也不习惯，不过谢谢方总，心领了。”说到最后，她的脸微微发烫：“将来老了退休了，如果还有可能，没准来这里住几天修身养神也挺好的。”

方维嘴角的弧度就快翘到天上去了，眸光映着外头的日光，清澈而璀璨。

“什么叫如果？是必须要来。还有，你还叫我方总？这里不是公司，我也很快不是你上司了。”

乔睛脸更红，一半羞涩一半不安：“你真的要离开公司？什么时候？”

方维顿了一下：“很快。”

刚才的电话就是因为地产项目出现了问题。

本来说好两家合作，对方却临时撤资，除去书面上提到的资金链问题，不知是否有别的原因。原本上好的一块肥肉，现在变成烫手的山芋，虽有人暗中关注，却一时没有真的伸出橄榄枝的对象。

父亲震怒，却无法寻到真正因由，打电话追到此地，问方维何时回城主持大局。

“你在那个小宅不过是玩，虽然喜欢，但现在不是享乐的时候！平时我不管你，现在家里出了大事，你不回来，那就看你姐发挥吧！”

方维极讨厌父亲用这样的口吻说话，甚至超过方若音本人。其实有时细想，他对方若音并没有太大意见，两人都是棋子，方若音比他的处境还要更不堪些。

从小到大，他就知道自己不会有轻松的一天，更不会轻易到手任何好运。就算现在坐在这里，跟心爱的女人共享春光下的同一壶茶，也必须立刻付出代价。

等不到新菜上桌，他就要离开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