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都是好的，说好不是指精细，而是香。

不知怎么的，现在城里买到的菜，就是不香，吃不出食物原本的味道，说它是茄子也好，窝瓜也行，总之都是一个味。

牛野这些可不一样，虽然也是茄子窝瓜，可各有各的滋味。做法也简单，就是油盐爆炒，也不放许多无谓的香料，可一筷子下去，满口流香。

“我小时候，住一个教学楼里的叔伯阿姨们，天天都有镇外的亲戚上门，土产不断。那时候我就觉得，他们家的饭比自家的香。”乔睛边吃边感慨：“没想到，十几年过去，现在又找回了童年的回忆。”

柳尔尔觑着眼睛看她：“你老家在哪儿？”

乔睛说了个地名，众皆点头：“是好地方，前段时间油菜花开了，更是好上加好。”

乔睛笑：“没错，年年都是赏花好去处。不过现在回去，估计是看不到了。”说着脸上的笑就有些挂不住似的“我有好几年没回去了，听说镇上变得厉害，也许不是从前的模样了。物是人非啊。”

方维注意地看她一眼。

这女孩有双大而清亮的眼睛，像两汪透明的水，盛满明显的失落难过。

他忽然想起那只总在快天亮时光临自己公寓窗台前的野鸽子，也有着同样让人垂怜的眼神。

“你爸妈还住在学校里？”

钟度漫不经心地问乔睛：“这么多年那楼不知旧成什么样了。上回我跟你回去玩，不是听说学校要建新教工楼了吗？以你爸爸的资历，怎么着也得分第一批啊！”

乔睛摇头：“现在哪儿还有分房子一说？早改卖了。”讲到房子忽然想起自己的来，不由得眼皮有些发沉。

“那也行啊，学校总不分贵卖给自己人。”柳尔尔插进来：“你爸爸不是教授么？哎呀教授一定得先拿名额啊！”

钟度转过头怼他：“说得你看见了一样！咱乔乔家是那种惯会掐尖占小便宜的人吗？别把你自己那庸俗化的思想套路到别人身上行吗？”

柳尔尔简直莫名其妙：“不是你先说起这话题来的吗我就顺着度哥你意思那么一顺嘴，你犯得着这么diss我吗我哪儿惹你不痛快了？”

钟度瞪圆了眼睛：“看你长的就不痛快！说，几天不见你是不是又打针去了我怎么好像觉得你的脸不一样了？”

两人一唱一和，顺利将话题岔开。

方维不说话，菜也吃不得多，只是端着杯子，浅饮小酌罗阿姨送他的桂花酒。蜜色的稠汁握在手里，胸中酒意荡漾，但就是不醉，微勳间，感觉很妙。

他的正对面，就是乔睛的位置，刻意放低的杯中，深色的酒面上，总能倒印出她湛湛的黑眸，和鲜活灵动的眉梢眼角。

对着这样一杯酒，方维觉得心满意足。

他一向不是话多的人，柳尔尔习惯了，牛野也无所谓，乔睛有自己的心事，也不在意别人，只有钟度，时不时拿眼瞟着方维。

“咱们都别光顾着说话，吃菜吃菜，老野这么费心弄的，浪费可耻啊！”说着钟度端起一盘豆角炒腊肉，来各人面前送了一送，最后放到方维面前。

方维依旧没有反应，只是对着酒杯，时不时嘴角露出高深莫测的笑。

“你那杯子里有什么？”钟度好奇地伸过头来：“方老师，难道屋梁上有宝贝倒印进去了？不会现在是算位置点点，等我们一会都走了，你趁机爬上去取吧？”

方维抬手将杯面一盖，仰起脸来，脖颈处修韧的肌肉线条一紧，近距离眸色沉沉的看着钟度。

钟度极难得的缩回头，嘴里喃喃自语着什么听不清的话。

方维抬头后才发现，牛野正跟乔睛讨论着什么烧香的事，正说得十分热烈，原来刚才，倒影里她的脸，是因为说到这个，而变得兴奋啊？！

“对啊，就在离老家镇子不远的地方，那寺庙在半山上，每年到佛诞，天不亮山脚下就都是人了。走到山门前，有一颗好大的白兰花树，三四个成年人牵手都拢不住。还有些买小吃的，会裹又紧又糯的长脚粽，油里煎一煎，香得四里八方都闻得到。”

牛野话音未落，乔睛就接了上去：“我老家也有，一样热闹！还有庙会呢！记得有卖木头雕的茶壶茶碗，手指甲大小的，能盛一滴水，我小时候最喜欢这个，缠了妈妈好久，才让她给我买了一套，一整个夏天玩得没丢过手！”

钟度听见了哈哈大笑：“早说啊！让小曲老曲给你现弄一套呗。”

乔睛忽然变了脸色：“度哥，说到这个我想起来了！早上是不是你给小曲师傅打电话，通风报信的？”

钟度装出一脸无辜：“什么？我不知道啊？”

乔睛冷哼一声：“你就别装了好吗？你这演技太浮夸了！”

柳尔尔指着钟度：“你可惹出大祸来了！焯黄了我们方氏好大一笔生意知道吗？峰顶准备入资多少你算过没有？能给公司带来多少发展你想过没有？”

钟度语塞。

她是真没想过。

以为就凭袁一航能捞到什么了不起的大鱼？却忘了里头还有个方若音呢！

方维一口将酒吸干，又倒一杯：“柳公子别夸大其词，我还在这儿呢！”

钟度转头，大喜：“就是，差点忘了，我们方老师还没发话呢！方老师，没多大损失吧？”

乔睛看了钟度一眼。

这么小心谨慎的度哥，她可从来没见过。

方维简单利落地回：“没有。”

钟度挠挠头：“没有就好，”明显还是没放心。

乔睛安慰她：“真的真的。”虽然她也没想明白，为什么钟度要不放心。

柳尔尔斜瞥她俩一眼：“真是的，亏你还是跟方若音混的，难道不知道她已经顺利潜回方氏珠宝了吗？对了她一定没好意思跟你说，既然目的达到，那茶馆估计就没什么存在的价值了。尾款打了没有？没有的话得赶紧催一催了！”

钟度一把将桌上用过的餐巾纸丢了过去：“闭嘴！乌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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