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一航发狠摇头：“我不同意离婚！也不同意卖房子！乔乔，咱们真的就走到这一步了？！”

钟度听不下去了：“不同意也行，那就法庭上见。我就不信了，哪个法官会偏袒出轨还闹出人命的贱男！”

袁一航说不出话，半晌，缓缓将搂住乔睛的手，松开了。

出轨，闹出人命。

袁一航无法反驳，钟度口中的那个贱男竟是自己。他深恨自己，但无能为力。

要说爱，他还是爱乔睛多些。不可否认郑玉给了他校园时从未体验的刺激，可他分得很明白，那不是爱。

然而，老天就是这样公平。得到多少，就得付出多少。

他的手心里还有些微她的温度，反而愈发提醒袁一航，他将要失去的是什么。

对面那个女孩，虽然淋了雨，可浑身上下收拾得一丝不乱，她的脸还是那么温婉精致，但绝不依赖夸张的妆容，也不马虎到糊一脸油光。她讲话的声音也是温温柔柔的，但是绝不拖泥带水，正如刚才拒绝自己时的决绝。

都回不来了，无论是她，还是自己。

想到自己此刻的模样，袁一航忽然觉得丢脸可笑到揪心，若在从前，他是从来都只会挡在她面前顶天立地，而绝不会如此低声下气的。

所以，当袁一航看见乔睛走出电梯时，眼眉间的凛冽清冷之气，和跟自己说话时不卑不亢的态度时，他就知道，自己没希望了。

那只一向只在自己怀进而温顺可家的小猫咪不见了。

他是从来只会向前向上看的人，如今要离婚，才想到回望来时路。大学三年多少亲密和缠绵，发大水时他意气纷发地穿过半个校园来到她楼下，放声高呼：“乔乔！乔乔我来啦！”

那样的理直气壮，现在再也找不回来了。

年少时的青葱和纯真，终于敌不过那五光十色的霓虹灯。

“好吧。你处理吧，我都没意见。”

楼道里，袁一航终于与乔睛，擦肩而过。

两人交错的一刹那，男人清冷的气息瞬间笼罩住乔睛，还带着丝丝点点的水汽，不难想象，袁一航在阳台上守了多久。

乔睛的眼角滴下泪来，钟度转过头去，当没看见。

希望，这真的是最后一次，为了他流泪吧。

打开房门后，乔睛在玄关愣了一会。

客厅里的散落在四处的大捧玫瑰，和打开后已经醒到正好的红酒，还有星星点点的烛光……

连钟度都不知说什么好了。

这样的浪漫。

然而，却是出于弥补的动机。

乔睛闭了闭眼睛，干涩得厉害，脸上的皮肤都是收紧的，头发好像也在往下掉屑，心里有种到头的感觉，身体好像放光了电的电池，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

“你去洗洗，多用点热水好好冲冲，”钟度的声音恰到好处，不过份款慰也不刻意说明：“这里我来搞定。”

乔睛点点头，走进卫生间，一眼就看见放了泡泡浴盐撒着玫瑰花瓣的浴缸，香气浓烈得让她难受，一阵恶心欲吐的感觉泛了上来，脑子里顿时天旋地转，扒在马桶边，吐了起来。

钟度在外头听着声音不对，冲进来看见乔睛正吐得昏天黑地，顿时吓了一大跳，忙蹲下

腰替她将头发捞起来，又轻轻拍着她的背：“我的妈，你这是怎么回事？”

乔睛指着浴缸：“都是这味，”话没说完，又低头哇哇大吐起来。

钟度厌恶地看了看那些玫瑰花瓣：“也不知袁一航哪学来的审美观，这么恶俗！这都是些什么啊！小言韩剧看多了吧？话说现在韩剧都不这么整了！再说这哪儿弄来的香精泡泡球，闻着就不是天然有机的味儿！”

乔睛靠着马桶坐了下来，喘了口气：“行行好，度哥，你就别再说了，再说我真得连胆汁都吐出来了。”

钟度忽然心里一抽：“乔乔。”

乔睛苦笑一声：“行了，度哥，没那么巧。我生理期刚过。”

钟度不好意思，讪讪地笑：“我也是随口一问，谁让电视剧里，女主一吐就是怀孕了呢？”

乔睛摇头：“可惜生活不是电视剧。我估计是着凉了，所以才吐的。”

钟度哼了一声：“我估计你是被外头那一对狗男女恶心的。”

乔睛不说话。

钟度见她好些，便起身将浴缸的水放掉，又按下换气按钮，回身见乔睛已经站着刷牙了，不由得好气又好笑。

“你老人家好得倒快！”

乔睛鼓着一嘴牙膏沫：“那怎么办？哭哭啼啼也无济于事。好在除了这房子，我们也没什么要分割的东西。”

钟度拉下马桶盖，坐了上去：“当真要卖？不然我借你点钱，你把袁一航那一半也买下来得了！这房子现在卖可亏大了，再说就拿着一样的钱，也买不到这么好地段的房子了！”

乔睛毫不犹豫地点头：“要卖。你也看到了，就郑玉那脾气，不卖我还能住吗？卖了干净。”

钟度不无佩服地看着她。能这么爽利痛快视金钱如粪土的人，这世道上可真不多见了。可是转念一想，她又不无担忧：“这就快五一了，你回去，可怎么跟你爹妈交待啊。”、

“还能怎么说？实话实说呗。”

失婚，失房，一切从头开始。

乔睛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神中的坚决，连她自己都有些没想到。

钟度倒吸一口凉气：“你可想好了！母上也就算了，你老爹那个脾气。。”

要说拧巴，自己算小拧巴，父亲可才是拧巴的祖宗。

他认准理的事，那是八百头驴也拉不回的。而他老人家认可的道理，那一向是以光明磊落坦坦荡荡为准则的。

“要不先别说，也不是让你撒谎，”钟度知道，撒谎的后果更严重：“就慢慢说，迟一段再说呗。”

乔睛站在镜子前，望着气窗外哗哗而下的大雨，安静了一会，还是摇头：“不，就现在说。”

事实不会因为你多么的愤怒或者痛苦而有任何改变，要么力挽狂澜，要么另寻出路。

小时候，每当在学校里遇到挫折失败，父亲就是这样对自己说。

回避不会让情况变得更好，相反，会让自己生出怯懦之心。

结婚买房的事，自己已经错了一回，事实证明，父亲的话才是道理。

再说，与其让他老人家看出什么来而担心，不如自己挨几通骂，来得安心。

钟度看出乔睛的决心，也不再反对：“那行吧，你要真下了决心，我还是那句话。房子的事交给你，不保证不吃亏，但一定不会比外头亏得大。

乔睛微笑：“谢啦。”

钟度嗤了一声：“跟谁说话呢这是？咱俩还来这一套就没意思了。”

这一晚钟度以为乔睛会辗转难眠，甚至乔睛自己临上床前也这样想，可脑袋一挨上枕头，她就立刻沉入梦乡，钟度不放心地看了好几回，都只听见下铺的被窝里传来的均匀呼吸声，这才安心睡去。

第二天早上，出门上班前，乔睛回身最后看了看屋里：其实这里一切都跟毛坯没什么区别，除了厨房里钟度拉来的那套现待化厨具，和卧室里的一张上下铺以外。

原本的那些美好设想，一夜之间灰飞烟灭。

她以为自己会难过心痛，这也是人之常情，可很奇怪的，现在乔睛的心情只能用淡漠来形容。无喜无悲，仿佛在处理别人的事。

钟度从卧室里看着她：“走了？”

这是最后一面了，在曾经的新房里。

乔睛很快地耸耸肩膀：“走了。”吐出这两个字之后，她关上门，真的走了。

钟度摇摇头，叹了口气。

来到公司，一上午依旧忙得不开可交，仿佛家事与公事是两条永不汇合的平行线，同事和领导也不会因为你要离婚卖房子，就减轻你肩膀上的担子。

但这两条平行线，终于在这天下午，有了诡异的交合点。

小曲应乔睛邀请来公司商谈合约的事，同时，袁一航作为锋顶基金的负责人，也将出席这个会议，亲自向对方解释合作意图，并保证不会干预插手，更不会贪图对方的设计。

方若音也来了，不过她直接去了楼上方维办公室，关上门，没人知道里面发生着什么。

乔睛当仁不让被指定参加小曲与袁一航的会谈，她也早有心理准备，不过在进门那一瞬间，看见袁一航憔悴的脸时，她还是情不自禁心揪了一下。

一向很在意形象的袁一航，胡子都没刮干净，下巴还贴着块胶布，眼窝发黑，眼睛里全是红血丝，领带系得有些松垮，西服的下摆甚至还皱皱巴巴的。

听见门响，袁一航抬头看了一眼，乔睛立刻转开视线，不与对方有任何眼神接触，默默走进会议室。

这次会议，除了小曲师傅，乔睛，和袁一航外，再没有别人。本来孟炎焱也要参加，不过人事部临时叫她上去开会了。

小曲因为郑玉的事，多多少少也了解些乔睛的情况，因此一见到她便问：“怎么样？你没事吧？”

只是他没想到，事件的男主角，就是此刻正坐在对面的那一位。

乔睛微笑让小曲放心：“我没事。”

小曲仔细看了看她的脸，确定她昨晚睡得很好，这才点了点头：“好姑娘，那个不知道珍惜你的家伙，真是活该他没福气。”

袁一航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半天说不出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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