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她还太明白发生什么事,但是她是会认字的。
那些大人展现给街上行人车辆看的横幅上面的字已经说明了事情起因和集会的决心。
这是指她的棚户区准备要拆迁了?
如果是这样,那么她作为一分子,自然义不容辞加入反抗大军,反正她也不急着吃午饭,不过,她还是挺关心家人,想回家看看母亲和父亲以及小洛他们怎样了。
于是,她也只好迅速钻进棚户区小巷,一口气跑回家里去。
回到久别两天的家,气氛好像也有点不寻常。
经常坐在门槛的父亲不在了,经常坐在缝纫机面前的妈妈不坐了,只坐在门前的临时厨房里默默做饭,只有小洛依然默默地在石桌上做作业,两个人好像吵了一架似的,谁也不理谁。
尹沫的回来,无疑给这么沉重的气氛加入了一丝活跃的气息。
“姐姐,咱们家要——”先是小洛抬头看见她,马上焦急地嚷起来。
“小洛,别说话,继续做作业!”但话到一半,却被在门外的妈妈大吼回来中断了。
小洛只好继续提起笔,但没有写字,只用憋屈的眼神冲尹沫疯狂暗示。
尹沫当然知道他想说的正是外面大人集会抗议的事,于是,也向他表示了解地点点头,再用手指劝他继续做作业,小洛这才放了一半心,继续做作业。
妈妈吼完小洛,回头看见尹沫,眼红红的,欲言又止。
“妈,你歇歇,我来做吧。”尹沫则赶紧把新校服往房间一扔,又跑出来帮忙烧火、洗菜,尽量用行动去抚平母亲已经极度忍耐的情绪,也不问爸爸去哪里。
妈妈青莲只是在小板凳上扭了个方向呆坐着,两眼放空的一直盯着门口和门口对面的别人家的瓦棱,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说。
直到尹沫做好了饭,把菜都端到石桌上了,她才犹豫着挤出一句话:“去大街上叫你爸爸先回来吃饭吧。”
什么,她爸爸也在那些人当中?尹沫顿时一愣。
虽然这是不应该觉得震惊的事,毕竟爸爸也是这个棚户区的一员,更是家中男人,他也参与其中也是很合理的事。
只不过尹沫更加好奇他可能一个上午都没有去收破烂,没有收入,就义不容辞地加入抗议大军,对家里有点不负责。
母命难违,她又跑到大街上来,但是这时大街上的情景又变了一变,变得让她更加瞠目结舌。
那些大人们变得更加群情汹涌地全都站起来,在街边拉起一堵人墙,一边拉着横幅,一直高呼口号。
而街边上,浩浩荡荡多了十几台挖土机,绵延街边百多米,引来无数路人的围观和拍照,更引来开发部门人员的劝导,其他政府部门领导的介入。
渐渐的,这场抗议进入白热化时期,尹沫反而在这时一眼看到只举着一只手高呼得脸红脖子粗的尹雄。
这时候,她本不应该冒着大家热情高涨的气氛走过去喊爸爸吃饭的,但她顶着妈妈的吩咐,至少得过去跟他要个回复。
于是,她往前两步,正式踏入抗议大军的队列一步,其实只想从背后绕过去把父亲拉过去问,不料她刚走过几个人背后,被熟悉的大人发现了,高兴地把她揪出来,让她也到前面去一起高呼口号,力阻挖土机的进场。
“无良奸商吸血鬼,誓死保卫棚户区!”
这么中二的口号,他们在吼得响天震地,尹沫反而吓得捂着耳朵从前面走到尹雄面前,把他拉到后面去,在他耳边告诉他饭已经做好了。
尹雄表示了解地点点头,然后把她拉到前面,把她介绍给身边的人,说:“我让女儿先替着,我先回去吃饭!”
说完,又对尹沫说:“你先在这里帮忙喊,别乱走,好好保护我们的家我们的棚户区,一旦被他们进来了,家就没了……,我很快吃完就出来替你,你再回去吃!”
就这样,尹沫看着爸爸很快没入人群而匆匆赶回家吃饭的背影,不知道是应该抱怨还是应该心疼。
当然,她不应该抱怨父亲,因为爸爸不是挑事人,他也是被逼反抗的,如果不是,现在的他应该正在收破烂回来的路上。
为了这件事,她爸爸撇开了他本来的工作,应该尽的责任,而前来参加这毫无意义的抗议集会。
到底是谁的错?
她没有喊口号,只是扭头望向面前有如一堵机器墙的十几辆挖土机,挖土机里的司机也在这酷热的中午呆在那狭小的驾驶室里不敢下来,没有吃午饭。
而那些开发商人员和政府部门人员还在对大家规劝不已。
慢慢的,尹沫从大家的执词之中感到事态渐渐严重起来。
要是面前这些挖土机冲进来,棚户区立即被夷为平地,那么,她那间棚户也会不能幸免地被推倒,她的家,以后会在哪里?
就在她还要往下想的时候,爸爸尹雄再次出现,轻揪了一下她的衣角,在她耳边说:“回去吧,吃了饭就回学校,好好念书……”
后面的话,因为四周又响起新一轮口号而听不见了,但她却在爸爸那熟悉而充满期望的目光中看出来,后面的话应该让她念完高三就出来工作,赚钱买房给全家人住。
她在走回小巷的途中,仿佛一下子长大了许多,感觉身上的责任也重了许多,开始承受她这个年龄不应该承受的重担。
但是社会,并不会那么简单地因为你的学习和能力而能给你一份体面的工作。
正如此时的杨威猛,他对‘星遗’的了解和对尹沫的信服一直让他压抑着心中那蠢蠢欲动的焦灼,尽量把它们运用到工作上去。
于是,他由一口气扛八包水泥到一口气扛二十包,由提胶水上楼到爬排山搭棚架,无一不在地渲泄着他那超常的能力。
当然,得到的报酬也是让老板瞠目结舌的,他连续转几家水泥店和工地,一天就能赚上一两千块钱,比老板还要多。
就这样,他一边通过大强度的劳动去渲泄自己体内越来越炽烈而强大的力量,这才让他得以坚持了一个星期。
一个星期后,他最不想发生的事又发生了。
“咦,我的卡,我的铁皮盒呢?”中午,他回到宿舍准备把钱去银行存进银行卡里去,但他藏一个铁皮盒里的银行卡,现在连铁皮盒都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