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沫看见老狗阿福快要发作的样子,又瞥见那个受伤的大个子竟然在大家退后的时候也趁机把小男孩抱回人群背后,连忙上前喝住他,对着黑瘦个子导游抱臂呵斥:“把他放下来!不然我什么都不做,就看你们被它打死。”
黑瘦个子不了解什么叫‘被它打死’,但是,他刚才也见证整个场面,村民们根本奈何不了老狗,再接下去说不定就是村民们遭殃,此时他也知道,老狗阿福唯一的目标是小男孩阿卡,放了他,确实可能缓和双方剑拔弩张的气氛。
于是,他又叽里巴哇地向村民们发话,村民们听了,顿时有种‘一言惊醒梦中人’的领悟,连忙那个大个子松开小男孩,暂时把阿卡还给老狗阿福,走过去把大个子搀扶起来,默默退后十数步,冷眼看着老狗和尹沫的对峙。
这时候,天色拂晓,灰蒙的晨光把他们的脸庞慢慢地一个个勾勒出来。
小男孩在地上轻喘着气,老狗看见了,也缓步走过去,大家见了,都不由自主地远离它,只有尹沫反而一步一步地朝他们走近过去。
“阿福,不要咬人……”小男孩喘息微定,忽然叮嘱警惕的老狗。
老狗停了下来,怔了怔,本来机警的眼神在那张深邃的狗脸上一闪而过,缓缓呆滞下来,慈祥地看着阿卡,顿时显得苍老而乖驯。
“也不要撞人……我,我们,再去餐厅,找吃的,好吗?”
小男孩缓缓在地上爬起来,本来小巧玲珑的身体应该是机灵活泼的,此时却变得披上枷锁般沉重,一步一摇晃地走向老狗阿福,外人不知道,还以为他是个成年的侏儒。
只有村民和尹沫才知道,他是多么的营养不良和心地善良。
眼看主宠两人又要拥抱在一起,今天第一道金色的晨曦照在幼稚的脸上,苍白而幸福。
村民们看不惯这种情况,但见老狗在小男孩面前再次变得乖巧而迟钝,总算还给村子一个平静的早上,尹沫还没有吭声,也不是她的功劳,自然不对她另眼相看,只管呼吁其他人四散,回家睡个回笼觉去再来。
因为老狗一整天把他们村子毁损的事,他们绝对不会原谅,而那个想偷狗的外国女孩也不能再让她逃跑,留几个年轻人监视着她,包括黑瘦个子导游在内。
一时间,他们走了,只剩下老狗、小男孩、尹沫和黑瘦个子导游那几个年轻人,怔站在原地,任由身影悄悄易移,时光和平地流逝。
“你过来,帮我跟他说,”尹沫忽然急忙招手把黑瘦个子导游叫过去,指着小男孩说,“让他下次不要再靠近那条狗,它会越来越危险,不知道哪天也会伤害他。”
黑瘦个子导游怔了一下,却嗤之以鼻,“你没钱也敢指挥我?你说你父母在哪,你的旅游团在哪,我去跟他们要钱去,真以为我这个导游免收帮你翻译呀?就算你的领事大使来了,我同样向他要翻译钱!”
真是一个眼睛往钱眼里钻的家伙,尹沫也鄙视地瞥了他一眼,真是枉费了他那么好的语言天分,居然没有了同情心和良知。
这时候,老狗阿福舍不得小男孩走过来,怔呆之后,又立即朝他小跑过去,心想无论怎样,只要阿卡还活着,它受一点点委屈也不要紧。
小男孩阿卡也欣喜地向它张开双手,欢迎它投怀送抱。
“阿卡,不要,阿福现在很危险,可能也会伤害你,不要接近它!”黑瘦个子导游突然叽哩巴哇对小男孩吼过去,他第二回不要钱翻译了。
原来他的心底仍然心痛阿福的遭遇,对阿卡关心有余。
听到他说的,小男孩阿卡也在这时候愣了一下,僵住了两只张开的手,还似乎有想要收回去的意思。
老狗阿福看在眼里,又伤心又愤怒,一下子把自己刹停在小男孩阿卡面前,扭头朝黑瘦个子导游和尹沫脸上瞪了一眼。
“那个外国女孩怎么嚷是她的事,你是我的前主人,怎么也甘愿听她的指挥,来离间我和阿卡之间深厚的感情?”
突然,从它的狗嘴里传出一些瓮声瓮气,不像人话的人话,但是道理清晰有条,让黑瘦个子导游听了,也涨红着脸,羞愧地低下头去。
这话却怔住了小男孩阿卡和尹沫,远方那几个年轻人没有听见。
“它刚才在说什么?”尹沫毕竟对这种生物说人话的事有经验了,最先反应过来,逼着黑瘦个子导游翻译。
黑瘦个子导游也蓦然惊醒过来,望望尹沫,又看看老狗阿福,这才意识到刚才似乎错过了些什么,渐渐回想起来,一脸的恐惧和犹疑。
“阿福,你会说话?”先是小男孩阿卡惊喜若狂地跑前一步,一下子跪下去把老狗阿福的脖子紧紧抱在怀里。
对呀,狗怎么会说话?黑瘦个子导游彻底懵了,但看看尹沫,这个外国女孩可不懵,她懵的是不知道狗说了些什么外国话。
“是的,阿卡你放心,我不会离开你的,我正在想办法让你快乐、幸福地长大……”老狗阿福在阿卡的怀抱里温暖极了,在他的耳边也慈祥地说出人话,代替他死去的父母来哄他。
“阿福,你真会说人话,真的……”小男孩阿卡此时不仅得与老狗阿福劫后余生,主宠重逢,还发现了一个狗会说人话的世外秘密,能不惊喜得把它又搂又亲吗?
尹沫觉得自己完了,那只老狗说了那么多,让黑瘦个子导游和小男孩阿卡知道了,恐怕不远处那几个年轻人也快要知道,要是这事越传越大,结果在人类之间的影响就会越来越复杂,不亚于一个‘将要核爆’谣言引起的恐慌。
而最重要的是,她一句都听不明白。
“它,它让我不要听你的……”
黑瘦个子导游此时才嗫嚅地给她翻译,心里面已经非常矛盾,本来他是想听阿福的话,不管眼前这个外国女孩,但是,阿福会说人话的事吓到了他,他还不知道阿福发生了什么事,也不能轻易不相信外国女孩。
相反,此时外国女孩就比阿福可信多了,因为她似乎早已经知道阿福会说人话的秘密,也许她有他不知道的阿福的秘密,他暂时还是先巴结眼前这个外国女孩,才能知道眼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三两次总能看见你,又是想帮我,又是想抓我,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我可警告你,如果你再想离间我和阿卡的关系,对于外来人,我出手可不会留情!”
阿福忽然从小男孩的腋窝下钻个头出来,冲尹沫吠了两声,那不像人话的人话也就传达了出来,虽然不是很清楚,但是意思都让尹沫听懂,是汉语。
“你放心,我是来帮你的,你前几天可能吃了一些别的东西,导致现在心情变得很狂躁,不过你不要紧,我不会杀死你,我……”
尹沫这回听它专门说给她听,不由怔了一下,又赶紧告诉它现在的情况和她来此的目的,但话还没说完,老狗阿福已经开心地摇着尾巴,领着小男孩阿卡朝餐厅那边走去,完全不听她的建议。
“那,怎么办,你说它怎么会变成这样的,现在要怎么做才好?”黑瘦个子导游虽然不了解真相,但是看见老狗不理人走开,他也慌了,不知道这种结果是好事还是坏事,毕竟刚才还怒拆变压电房,飞闯村民陷阱,现在连人话也会说,还会双语。
尹沫看着老狗阿福突然很拽的背影,心里顿时有气,想让邬翼一拳把它揍死的心都有,可是,真要揍死它,小男孩阿卡可又要伤心欲绝了,这种拆散人家情比金坚关系的做法不是她。
幸亏,在奈何不了老狗的嚣张之余,邬翼已经为她想到了一个一举两得的办法。
“去把村民们都叫醒来,我来教他们怎么抓狗!”尹沫灵机一动,想到利用村民们把老狗抓过来再做手术。
“去,把你们的叔叔伯伯都叫来,阿福又要作反了——”
黑瘦个子导游此时既担心阿福会变成复仇者,又有点相信尹沫是老狗的克星,也马上用他的外国话吩咐不远处那几个年轻人。